第1章 瘋子(1 / 1)

溫儉直到全身濕透時,才把傘收了起來。

風和雨這麼大,傘是沒有用的。

溫儉明白,他固執地把傘撐開,但徒勞無功。

就像他混亂不堪的家。

家中焦灼的氛圍讓雨水的下落多了一份煩躁,在十七歲的秋天,溫儉第一次出逃。

他努力的從爭吵之中減弱自己的存在感,在無人注意的角落拿起一把傘,輕輕開門又輕輕合上,然後頭也不回地落荒而走。

如今冷靜下來的溫儉歎了口氣,全身濕透的他除了一把傘什麼也沒有,雨打在臉上生疼,但他不想回去了。

“或許他們吵到後半夜會發現我不見了。”溫儉心想,“嗯,大概率不會。”但首先,他得找個落腳的地方。

於是,在無人注意的漆黑的暴雨夜中,一位少年爬上了公園裏的小山,坐在長椅上呆呆的注視著無邊夜色,在山頂的涼亭於雨聲中入眠。

“好冷,第二天肯定要感冒。”這是溫儉進入夢鄉前的最後一個想法。

再次睜眼,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潔白。耳畔傳來參雜激動與焦急的呼喊:“醫生,我家溫儉醒了,你快來看看!”溫儉扭頭,看到的是媽媽欣喜的臉,她眼眶紅腫含淚。

溫儉沒想到自己昏迷了七天。本以為憑自己的身體素質大不了一場感冒,結果卻是第二天一早被來公園鍛煉的大爺大媽發現昏迷不醒拉到醫院急救。與此同時,為了尋找親屬,還被發到短視頻平台,因為頗為清秀的麵容小火了一把。在醫院這七天高燒不退身體機能迅速下降,各項指標紊亂的毫無章法找不到原因,心電圖幾近趨於直線,最後已經變相被宣判死刑。

但是他卻突然醒了。醫生又讓他做了各項檢查,健康到不能再健康。主治醫師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時眼冒金光,認為新的論文就在前方大喜過望。

拒絕了留院觀察的建議,溫儉忍著向他投來的赤裸裸想要解剖他的視線,拉著媽媽迅速辦理出院匆匆離場。

“你和我爸還在吵嗎?我回家他不會又劈頭蓋臉把我罵一頓吧。”溫儉習慣性的脫口而出,然後突然想起自己剛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媽媽的笑容突然僵硬,神色充滿愧疚:“對不起,阿儉。”溫儉連忙擺手:“媽,半夜跑出去是我的不對害你擔心,你什麼也沒做錯,為什麼要道歉。這是我的問題,對不起。”

畢竟他真的感覺隻是做了一場夢,不過夢裏一片漆黑,空無一物。而他的家人卻是看著他逐漸走向死亡,感受不可相提並論。

心裏一道聲音卻在回響——“你又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換你道歉呢?”

溫儉突然好想繼續睡下去,一切都太麻煩了。

此時正是臨近正午,路口行人熙攘等待著紅綠燈,溫儉的目光無意識的在每個人身上掃過,直到看到人群最前方的父親和孩子。小男孩手中攥著氫氣球的繩子,父親則是緊拉著他的手,不知怎麼,溫儉心裏有點堵。這時鈴聲響起,那位父親連忙接起電話,溫儉的頭卻突然抽痛起來,他用雙手緊壓太陽穴,視線模糊間,一陣風刮過,他看到男孩手中的氣球向前方的天空飄去,孩子衝出去想要抓住繩子,一輛車卻疾馳而過。

“砰——”鮮血在他眼前炸開,濺的到處都是。

“唔。”他忍受不了腦中近乎撕裂的痛感猛然蹲下,暈眩感讓他站不住腳,眼前的一切怪誕地扭曲起來。

媽媽焦急的聲音卻突然傳來:“阿儉,你怎麼了。”溫暖的手撫上他的肩,溫儉猛地清醒,目光中的一切又回複了正常。

但他瞳孔驟縮——小男孩好端端地站在人群最前方。

溫儉揉了揉雙眼,而景象並無任何改變。他決定求證:“媽,剛剛你有看到——”

“砰——”一聲沉悶的巨響,隨後便是尖銳刺耳的急刹,人群炸開了鍋。

“啊啊啊啊!”“快打120啊!”“救救孩子!”“趕快報警!”“怎麼回事?”“快去看看孩子有沒有事啊!”……

溫儉愣住了,他有些呆滯地抬頭。

氣球正飄向遠方。

腦海中聲音回響:“能力厄運,是否發動?”時間仿佛詭異地暫停了,溫儉覺得自己似乎仍在做夢。他決定一試。

“發動。”

當他再次睜眼,自己卻身處人群的最前方。右手中有一根氣球的繩子。一陣風吹過,氣球飛走,他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前追去,餘光之中看到汽車疾馳而來。

一切都不受控製,一切都不可挽回。

撕心裂肺的劇痛傳來,骨骼有哪一處是完好的呢?眼前流淌的隻有自己的鮮血。溫儉臨死前隻看到自己的手臂以怪異角度扭曲著。

奇怪的是溫儉並未恐懼或遺憾,不過這一切太突然了。混亂到他未明白事情的展開便失去了生命。

可媽媽焦急的聲音卻突然傳來:“阿儉,你怎麼了?”溫暖的手撫上他的肩,溫儉猛地清醒,目光中的一切又回複了正常。

但他瞳孔驟縮——小男孩好端端地站在人群最前方。

令人窒息的痛感仍在。

溫儉低低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