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姑站到華車另一邊,拂開簾門。
斜雨取一張鮮紅的紗巾覆在手腕,朝車門前方伸去手,道:
“世子,皇上來接您了。”
餘音散去,一隻粉若嫩薑的纖秀的手輕輕搭到斜雨的腕袖上。
繼而,一身著玄赤色喜服的人緩緩鑽出,踏杌走下。
遙見她身姿頎亭,玉容如珍珠亮潔,芳麗姿容堪比美玉瓊枝。
她綰了發,頭上戴著明燦耀目的喜冠。
一襲玄赤長袍奢華內斂,紫線金絲繡鳳紋的華帔自肩上延下,長長拖在身後。
端莊典雅,高貴如斯。
那正是他苦苦等待的皇後啊!!!
她,終於來嫁他了!!!
南宮述不動聲色地看著遠處那穿戴吉慶的女子,滿目波瀾,眼尾濕紅。
宗寥的赤履方將落地,忽然一隻柔滑白皙的大手便探了過來,“我來。”
說話之人一襲紅襟青衫,墨發半挽,發髻簪著竹葉形青玉簪。
他五官精致,鳳眸幽深,一張微粉的唇時刻蘊著意味幽遠的笑。
看起來溫柔清雅,俊美無儔。
“小舅老爺。”斜雨把宗寥的手轉給司臾。
司臾白眼略翻,道:“叫公子。”
斜雨點頭,重喚一聲:“小舅老爺公子。”
司臾胸悶,氣堵。
也就宗霓那外甥女規矩多,非得讓人稱他為“小舅老爺”。
他年紀輕輕的,當什麼老爺?
不僅於此,宗霓說自己有孕在身,不宜送妹妹出嫁。
因而在宗寥穿上嫁衣後,她就沒與他們同行了。
而是趕在前頭去了侯府。
司臾看了等在遠處的皇帝,朝他微一莞爾。
接過宗寥的手,帶著她款款過去。
宗寥看著官道兩旁攢動的圍觀的人影,心中竟莫名有些慌亂。
手心漸漸滲出薄汗。
“你們倆什麼羞事沒被人瞧見過?早就是老夫老妻了,怎麼,現在才來害羞?”
司臾端端莊莊走著,小聲揶揄。
宗寥道:“你掐我一下。”
“做什麼?”
“我不會是在做夢吧?我就這樣嫁人啦?!”
“你還嫌早了?你可知道,就你這個年紀的姑娘,已經算老出天的了!若非本公子那傻友……”
司臾瞟向南宮述,接著道:“……癡迷你這款不賢淑,還腦子跳脫的,你這輩子也別想嫁出去。”
宗寥用力捏了一把他手臂,“少來擠兌我。你可真是我親舅!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自己遇不著心儀的女子,整天孤家寡人,就看著別人眼紅,就見不得人好。”
說話間,宗寥的目光逐漸避開多餘身影,定定隻望著那個站在寬道中央等她的男子。
——她的寶貝。
他今日穿著的是玄緞紅襟繡金龍帝王婚袍。
赤紅的袍裾垂墜著,堆在笏頭履上。
寬大的外袍拖在身後。
他墨發高束,簪起帝製紫金冠,長簪上的紅綢帶悠悠飄曳。
他還是一如從前那樣高峻挺拔,絕豔無雙。
但比起從前,現在的他瞧著更具王者的威嚴霸氣。
他看著她,唇角始終勾著。
宗寥也朝他笑。
隻她還是有點緊張,忍不住總抿唇。
分別的幾百個夜裏,她沒有一夜不思念他。
走過的幾萬裏路上,她沒有一寸不是想和他一起。
然而,所有的希冀,皆比不上此刻的再相聚。
漫漫半生走來,不管是此間彼間,時間空間,魂聚或魂散,他都是她想要的唯一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