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客流不斷,踏破門檻,要說兩者之間的區別,那還是有的。
且看迎風閣旌飛緞舞,樓門大開,嬌豔婀娜的姑娘們四五紮堆,諂顏攬客。
反觀沉香樓就沉斂許多,層樓一如往日緊閉,隱聞絲竹聲,不見一人拋頭露麵。隻正堂門扇皆敞,接待客人的俊美小郎玉麵噙笑,溫正規矩。
對樓賓客類分三六九等,入座寶柬也分金、銀、銅三種規格,以此享受不同待遇。
沉香樓卻是不同,前來買歡尋樂的賓客手中所持皆是一塊竹製墜玉葉流蘇方柬。若能得那方柬聞上一聞,即可從那方柬上嗅出淡淡沉香味。
莫要小覷了那其貌不揚的竹柬。但看沉香樓大門前此時停駐的馬車,哪一架不是精雕細琢?哪一架不是美錦包裹?
就連駕車的車夫,弓腰的小廝都比尋常商客穿戴高級。不用想也知道由他們服侍的主子是怎樣的金玉貴人。
然而這些貴人要想進入沉香樓,不論是何身份,都需手持那看似不起眼的竹柬排隊,等待掌櫃查驗核實方派人為其引座。
當然,也有例外的,譬如剛從雕車寶馬上跳下來的這位,見她身修條順,錦袍筆直挺括,踩著四方步款款走到沉香樓門前,袍裾一振,邁進門檻。
目見來人,迎客的郎倌上前長揖一禮:“雲安世子來了。您常坐的位置一早就收拾妥當了,請隨我來。”
見狀,那些正在排隊等待驗牌的貴公子們目光怒瞥,嗤鼻橫眉,惡意腹誹:
“豪橫個球,不過是仗著跟皇家沾親帶故的關係罷了,還當誰人都把你神佛供起來呢!哼。”
不發聲,同行友人也知道對方在想什麼,隨即以眼神接話道:“可不就是嘛,親爹是執掌十萬鐵騎的軍侯,親姑母又位主中宮,一個太子妃姐姐,一個鎮國將軍夫人姐姐,族中又多有在朝領俸官吏。她還不得往死裏橫行了。”
……
一眾高門貴子的眼神中充滿不屑鄙夷,然而那些嗤鼻聲流露出來的,又何嚐不是羨慕嫉妒。
此等獨立不群遭斜眼的情況宗寥一早就有預料,是以她知道有人異色看待也就視而不見。
端正架子,她略瞥恭敬有禮的小郎一眼,淡淡嗯了聲,提步踏上沉香樓大堂正中懸架的梨木樓梯。
姿態優雅,目中無人,擺的好一副鼻孔看人的高傲模樣。
方將落定二層半開放式雅座,樓中侍生們陸續而來,擺上茶果點心等一應小食供客人解乏,並有專人詳細介紹今夜的項目安排。
小嘬清茶,宗寥似聽非聽,保持著鎮定散漫的坐姿,眼珠子上下左右轉動,認真打量這家裝潢清雅,實則精奢內斂的“青樓”。
以她所在的位置將視線延伸,前方以及上下的都是與她所在差不多的桌椅擺設,隻不過要說觀看表演的角度,還是她這層最佳。
幾乎是連眼皮都不用抬,微微垂眸就能看見下方搭建得精巧絕倫的圓形華台。
演藝華台就像一麵巨大平臥的鼓,上方繪就仙境蒼穹彩漆畫,畫技精湛細膩,栩栩如生。
看台攏共上、中、下三層,每層二十七座,三層即八十一座,悉是像宗寥這樣的半圍式雅座。
閑瞟這會兒,各座位陸續坐滿,每座上的主無一不是錦衣華帶,侍仆成群。
在衣飾閃閃的一眾公子哥中,宗寥意外地發現左側那邊位置上坐著個奇怪的人,老遠一瞥,就覺渾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