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真誠表露心跡的梁陌雨，嬴政仍然是不為所動，他並沒有深刻領會她的話，隻是稍微懂了個大概，平靜如水的黑眸中，偶然也會起些波瀾。
“我知道我說的這些你都不懂，但是政哥，我是為你，為大秦來的，所以，請不要對我有敵意。”
“寡人沒有，其實第一次見你寡人就知道，你沒有害人的心，至於趙高，你自有你的理由。”
“《三國演義》裏，諸葛亮疑魏延有反叛之心，臨終前派馬岱殺了他，有人說魏延挺冤的，冤不冤我不知道，但隻能說丞相這樣做是有道理的。魏延生有反骨，其實趙高也差不多，在你麵前他很老實，但以後，除非他死了，否則絕對不可能掩藏他的野心。”
梁陌雨所說的話，嬴政不會全信。趙高掀不起什麼大浪，憑現在的幾句話也難以斷定一個人將來的所作所為。
“我會給你證據，讓你相信我的話的。”梁陌雨說。
“你說十年後，你要回你原來的地方去？”
“對啊，我不是大秦時代的人，肯定是要回去的。”
“可十年的時間，足以讓寡人喜歡上一個人。”
聞言，梁陌雨驚詫地抬起頭仰望嬴政，與淡笑的他四目相對。
早年經曆的原因，嬴政似乎從來都很薄情，望著他的臉龐，梁陌雨猜不出他的情緒，隻是覺得好像有東西在他心裏漸漸滅掉，又有一些東西漸漸升起。
他極少有這樣在玩笑間吐露真言的孩子氣時刻，年歲漸長，話也越來少，真話更是屈指可數。在王位上待的時間長了，反倒什麼都不願意相信，不失眠的時候連覺也睡不安穩，老做夢，疑心生暗鬼，他變得越來越封閉，也愈發叫人捉摸不透。麵上雲淡風輕淡漠如冰的人，心思似海深。
沒有人知道高高在上的王每天都在想些什麼，梁陌雨是第一個尋到些蛛絲馬跡的人。
說的沒錯，嬴政心中始終保持著些許的敵意和警惕，他不可能毫無保留地信任一個來曆不明的小姑娘，就算喜歡她，就算被她吸引。
“為什麼？”梁陌雨怔怔地問。
“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樣，在寡人麵前不恭維、不膽怯、不失真、不奉承，讓寡人又有了從前的那種感覺。”
“什麼感覺？”
“趙國，邯鄲。”
這下輪到梁陌雨無措了，她的眼神慌亂，對於嬴政的注視，她本能地躲閃。
夜霧升起，一切變得朦朦朧朧，包括人，包括感情。
“我來到這裏，是背負著使命和理想的。”
“太涼了，回去吧，今晚會有初雪。”故意繞開梁陌雨的回複，他好像剛才根本沒有說什麼挑逗陳情的話。
總是喜歡在不經意間撩撥起別人的心弦，然後淡漠地斬斷它，不知是隻為圖一時之趣，還是害怕自己陷的太深。
“真的會下雪嗎？”
“會。”嬴政篤定。
年年雪裏，常喜故人顏。夜空中飄起了細小的雪花，隨風舞動，清冷又自由。
“真的下了。”梁陌雨心喜，伸手接住了一小片，片刻，雪花在手心中融化為冰冷的水滴。
嬴政淡笑，不言聲。
如果你看向我，我會溫暖地消解，像你手心中的雪。隨後你會發現，這片因你而落雪的大地並非一直都會是寒冬。
“你知道我剛才為什麼要和你說這麼多嗎？”
他好像真的認真想了一下，然後搖頭。
“因為過了今晚，我就要和我自己告別啦，明天我會是全新的小陌，要好好做秦王的小跟班。”
“好。”
“但我現在還想再放縱一次，比如，淋一場雪。”
“好。”
“明天會是一個被雪粉飾了的新的世界。”
“大秦的世界。”嬴政補充。
“始皇帝的世界。”
他笑，順著她的話點頭同意。
寒夜刺骨又溫存。
你將主宰這場雪，統禦萬方萬物，征服生命的存在，駕馭這改寫的曆史。
大秦萬年，王上萬年，你在心裏喊道。
理想會變成現實。
複興不是夢。
大秦萬年也不是夢。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