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飛雪猶如傾斜而下的鋪蓋,想將山上的萬物通通籠罩。
師祁祁抬頭望去,一條黑色烏黑的雲朵從東邊一直延伸到山上,宛如一道被劈開的裂口,深不可測。
那紛紛而至的雪花雖不及當年的洪水,卻有將招搖山淹沒之勢。
一片接一片的雪花落在了臉上,卻又刹那間化為雪水,從眼瞼流到腮下,恍若淚流滿麵。
她不知道為何會回到招搖山,隻知道,隻要進了溪沐廟,這一切都會結束。
記憶中廟前的路與原來不同,多了許多灌木。
隻是被大雪蓋住了枝葉,看不到原本的麵貌。
這條路她明明走過很多遍,不算遠的距離,走了十幾步,卻仍是原地。
雪路難行,更何況是已經及至小腿的積雪,走了一半後,已氣喘籲籲。
她扶著腿休息,喘息的功夫,餘光瞥到了身旁的灌木。
隻是一眼,卻覺得頭暈目眩。
艱難的回頭望去,渾身的血液仿佛被刺骨的寒風凍住,又化作了堅硬的利劍,刺向了心髒。
她顫抖的伸出早已凍的僵硬的手指去觸碰那個“灌木”,覆蓋而上的雪發出碎玉般的響聲唰唰而下,露出了原本的樣子。
那是覆蓋著一層冰霜的人臉,是她熟悉的人,和母親關係較好的“四妹”。
那個會笑盈盈的問她“祁祁,晚飯吃了嗎?要不要去表姨家吃飯?”
那個會逗她,會喊她寶貝的人,如今就像一顆僵硬的冰塊一樣樹立在路旁。
她還沒來得及傷心,突然心頭湧起了一陣害怕。
她急忙去檢查剩下的那些冰雕,無一例外,全是沒見會見到的人,遠房的姨媽,不太喜歡她的姨姥姥,甚至是和她同齡的表妹們……
直到在最靠近廟門的地方,她找到了那個再熟悉不過的模樣,是她許久未聯係的母親。
師祁祁再也挺不住,搖晃著摔倒在地,卻撞倒了身後的一個“冰雕”。
她呆滯的回頭望去,模糊的視線中,一眼便認出了對方。
那是木妘,她還是一如既往的不苟言笑。
而隨著摔倒,她那早已凍僵的胳膊也碎成了兩節,落在了不遠處的空地上。
師祁祁顧不上害怕,匍匐在地上去找,可那手臂又頃刻消失在飄落的雪花中。
“在哪,在哪!”
她焦急的聲音在山穀裏回響。
“在哪,在哪,哪”
手指早沒了直覺,腦子也停止了思考,她機械的在雪中摸索,一遍又一遍,可卻始終不見那截斷臂。
雪越下越大,猶如一張巨大的棉被,壓倒了師祁祁早已疲憊不堪的身體。
她虛弱的躺在地上,眼前早已一片空白。
眼皮已經先比她的精神要更早撐不了,緩慢的閉上眼睛後,四周的冰雕竟抖落了渾身的冰霜,穿著白色的鬥篷,緩緩而來。
大家圍著她,像是她初到世界的那一天。
嬉笑著,討論著…
“生下來就白白嫩嫩的,跟你小時候一樣”
“叫祁祁嗎,真好聽,祁祁妹妹”
“祁祁寶寶,叫四姨,快叫四姨”
“怎麼不哭啊”
“祁祁”
“祁祁”
……
在一聲聲呼喚聲中,她又好似能睜開了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