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琬竹是在一陣喇叭聲中被驚醒的。
她兩眼呆滯地望向傳來聲響的窗外,一時之間,竟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窗外笑聲不斷,她揉了揉發紅的眼睛,踉蹌著走到了窗前。
院子裏停著一輛轎車,一女孩穿著粉紫色羊絨外套正歲月靜好地站在一對中年夫妻麵前,乖巧懂事的樣子,讓陸家上上下下哭作一團。
陸琬竹沉重的呼吸聲打在窗戶上,靜靜的冷凝成小片晶瑩水珠,不斷往下流淌。
自從得知自己被抱錯後,她已經連續一周沒有好好睡覺了,整個人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行將就木的死氣,瘦弱而蒼白,恍若繃著一根弦,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全麵崩潰。
“叩叩叩。”門外忽然傳來敲門的聲音。
隨著敲門聲再傳來一兩聲不屑一顧的冷笑,“夫人老爺讓你下樓,嘉容小姐回來了。”
“啪”的一聲,陸琬竹忍無可忍的把桌上的台燈狠狠地砸在地板上。
突兀的聲響嚇得門外傳喚的人神色一凜,大概誰都不想在這個歡喜時刻觸黴頭,撂下這麼一句話之後便匆匆離開了。
陸琬竹氣喘籲籲地扶著牆,眼睛很紅,也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長時間休息不足熬出來的。
她倔強地擦了擦眼睛,不讓自己的半分委屈透露出來。
是啊,她有什麼可委屈的,自己偷了別人二十年富足的生活,從始至終該委屈的人都隻能是那個許嘉容!
不對,她現在應該叫陸嘉容了。
“叩叩叩。”敲門聲再次響起。
“滾。”
陸琬竹從小就被寵壞了,畢竟是陸家一家老小盼星星盼月亮才盼來的心肝寶貝,無論是祖父祖母,還是父親母親,連帶著那幾位不怎麼聯係的叔叔伯伯,都對她這個小公主有求必應。
她習慣了驕縱,習慣了被人捧在掌心裏,可是忽然有一天,最疼愛的母親紅著眼把她硬生生地推開了,字字泣血,猶如萬箭穿心:
你不是我的女兒!
陸琬竹不是三四歲的小孩子,不可能聽不懂這話是什麼意思。
原來啊,她被抱錯了,多麼滑稽又可笑的命運捉弄。
陸家上上下下寵愛了二十年的寶貝女兒,竟然不是親生的。
這說出去,還不得全國笑話。
陸琬竹這幾日過的渾渾噩噩,當她完全反應過來時,那位真正的陸家小公主已經到了家門口。
她陸嘉容和陸夫人長得很像,大眼睛,高鼻梁,玲瓏小嘴,標準的美人胚子,再加上那悲慘的命運捉弄,誰見了不心疼啊。
“開門。”門外的人似乎等著急了,一腳直接踹開了反鎖的房門。
陸琬竹麵色蒼白地看向從小就喜歡跟她對著幹的四哥。
陸梓易從未這般暢快過,他和陸琬竹隻相差一歲,可是卻因為父母偏心,從出生那一刻開始,他這個陸家老四便成了可有可無的存在,無論他和陸琬竹發生什麼矛盾,父母和兄長們第一個懲罰的就是他。
哪怕他才是被受欺負的那個可憐蟲!
陸琬竹雖然知道自己這個時候的身份有些尷尬,但自小養成的囂張跋扈性子讓她軟不了一點氣勢,同樣是不屑一顧地瞪著貿然闖進來的四哥。
“今天是嘉容的接風宴,可不能少了你。畢竟這一頓過後,你就得回南城那個貧民窟了,多少吃一點,以後可能就沒有機會了。”陸梓易話裏話外都是嘲諷。
二十一年來,這大概是他最揚眉吐氣的一天。
陸琬竹沉默地看著他,然後彎下腰撿起地上的玻璃碎片。
陸梓易將她的小動作看在眼裏,難免心裏一慌,下意識地往後退,“你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