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淺做了很長很長一個夢。
夢裏,華家倒台,她用盡心機手段求來的夫君最後還是與幼時的白月光走在了一起,而她被無情地扔下一紙和離書,趕出了仲宅。
後來,父親被斬,娘親與哥哥在流放途中助她逃跑,沒能熬過官差那二十杖刑,死在了那個冰冷的雪夜。
在衙役們的嘲笑聲中,她邪火攻心,口吐鮮血。
彌留之際,有道身影急急向她奔來。
她看到了仲家家主仲溪午布滿心碎絕望的眸子,看到大火之中,他發了瘋般的悲慟大喊,看到他在背後默默所做的一切。
華淺分不清腦海中的那些片段是虛幻還是現實,但每每想起那雙透著隱忍克製的泛紅眸子,心裏便是一陣細細密密的痛,仿若千萬隻螞蟻不斷撕咬啃食,痛入靈魂。
心底有道堅定的聲音告訴她:她,再也不要錯過他了。
可是,她為什麼不早點做那個夢,早點醒悟啊?
現在這情況,她還要怎麼追仲溪午?
華淺看著滿是喜慶的婚房,頹然坐在鋪著繡著金色祥雲樣式的紅色軟榻上,感覺心裏拔涼拔涼的。
為何,為何偏生在剛剛嫁給仲夜闌這天?
唉……
人生不易,華淺歎氣。
“姑娘,您快坐好,大爺等會兒應該就要過來了,這如今嫁入仲宅,可不能像在華家那般隨意,之前華夫人還一直叮囑奴婢,得時刻提醒您呢。”
“哦,對了,還有我爹娘。”
華淺一拍腦門,把身旁的小丫頭千芷嚇得不輕。
“二姑娘,您這是做什麼呀?”
“現在,我爹娘他們還好好的對吧?”
“二姑娘,您這說的是什麼話?都管和夫人自是好著。”
千芷覺得有些奇怪,姑娘怎麼突然問起胡話來了?
“那就好,那就好。”
華淺拍了拍胸口,不管夢裏那些會不會發生,總歸現在還有時間,她努努力,一定可以改變的。
還有……
“家主呢?”
“家主?”
千芷覺得更奇怪了,好端端的,姑娘怎麼又問起家主來了。
正欲答話,門口傳來敲門聲。
“大娘子,大爺在前廳飲多了酒,怕驚擾到你,派我過來告訴你一聲,他在書齋先歇下了。”
是侍衛南風。
大婚之夜,哪有把新娘子自己一個人丟下的道理,若叫別人知道了,指不定怎麼編排。
千芷氣不過,開了門便直往外衝,“我倒要去看看大爺是不是真的醉得不省人事,連新房都進不得了。”
南風趕緊一把將她攔住,“千芷姑娘,大爺已經睡下了,真的。”
“你讓開。”千芷氣呼呼的。
華淺被吵得頭疼,抬手揉了揉額角,“千芷,進來。”
千芷瞪了南風一眼,奈何長著一張嬰兒肥的臉,沒什麼威懾力。
南風一臉苦瓜色,他也很為難,但也沒法子,主子的吩咐,他也不敢不從啊。
“大娘子,你先歇歇,我這就去把大爺找回來。”
千芷扶著華淺在軟榻上坐下,抬腳便又要走。
華淺一把拉住她,“別去了,他不會過來的。”
他現在忙著去救牧瑤,哪還有心思管她呢。
“可是……”
“別可是了。”
這小丫頭風風火火的,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華淺揚起一絲淺笑,捏了捏自己的臉,“快幫我打些水,這滿臉的脂粉,糊得我臉疼。”
“姑娘,您今日怎麼像變了個人似的,現下這般還有心情說笑。”千芷納悶。
“開心是過,不開心也是過,人總得想得開些,我不過是想通了而已。”
“是嗎?”
好像有點道理,千芷歪歪腦袋,退了出去。
……
華淺取了鳳冠,卸了妝麵,正準備上床歇息,忽而聽得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又被輕輕合上。
一道腳步聲緩緩靠近。
“千芷,你……”
她抬眸,卻猝不及防撞入一雙滿是深情的黑眸裏。
那雙眸子的主人快步上前,似怕她發出聲音招了人來,伸手捂住了她的唇。
感受到那掌心的溫度,華淺整個臉頰瞬間變得通紅。
她看著眼前那張熟悉的麵容,睫羽顫了顫,“家……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