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昱頓住，不再往下說。他似乎在等言霏辰主動發問，問他關於那個小孩、那個他的母親與別的男人生的小孩叫什麼名字。
言霏辰微微一愣，他怎會知道此事？
言霏辰抬手搭在蘇昱的肩膀上，蘇昱雖年老傴僂，但肩膀卻如少年人一般結實。言霏辰故意不說出蘇昱想要的回答，隻道：“本王憑什麼信你。”
蘇昱對這個回答絲毫不詫，向後退了幾步，與言霏辰保持最初的距離。
明明沒達到目的，可蘇昱依舊露出讓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就憑，王爺足夠好奇。”
蘇昱的話在言霏辰腦海裏不斷循環回蕩著，馬車顛簸，言霏辰的心緒也跟著起起落落。
柔妃是被強擄進宮的，在入宮之前已有家室，這件事言霏辰之前就調查過。
將柔妃擼進宮的大臣為了邀功沒有向皇帝透露此事。回京之後言霏辰亦去尋找到了這件事的當事人——大臣餘藝。
“柔妃在入宮前已有孩子，孩子約莫四五歲，為了不落人口舌，罪臣在離開時派人將他們一家全部殺害。”餘藝看著言霏辰黑得能滴出墨的臉，自己的心情亦好不到哪去。
這些年來因為此事產生的負罪感再一次席卷而來，就像絲線一層一層纏繞在餘藝身上，束住脈搏，捆住筋骨。
餘藝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王爺！臣有罪！可臣早已受到了懲罰，被罷官返鄉、妻離子散……”
言霏辰拔出腰側的劍架到餘藝的脖頸上，月光冰冷，灑在薄而亮的劍身上，泛起駭人白光。
“那個小孩叫什麼名字？”
“叫……”餘藝怔住，那個孩子的名姓清晰地印在他的腦子裏，突然靈光一現，在一瞬之間明白了皇帝為什麼要給三皇子起這麼個名。
言霏辰手中的劍又往前遞了幾分，血珠滲出，砸落在粗糙的地板上。
“王爺……您不該知道此事的……”餘藝目光瘡然，犯下的罪用一生來償還，現下隱瞞此事，也算一種贖罪吧。
餘藝抬頭，目光對上言霏辰冰冷的眼眸，再次呢喃道：“您不該知道此事的……”
餘藝最終撞劍而亡，留下言霏辰獨立於寒風中。
為什麼？他明明知道，一個名字而已，為什麼要隱瞞？
他臨死前眼裏的愧疚與同情幾乎要溢出來，他在同情什麼？
言霏辰拿起墨亦遞上的手帕，一點一點地擦拭掉劍上的血。
思緒拉回，言霏辰揉了揉眉心，餘藝所隱瞞的、蘇昱所試探的，都隻是一個簡單的名字而已。
或許還有一個人知道此事，溫貴妃陪伴父皇的時間最久，她應該知道些什麼。
言霏辰穩住紛亂的心緒，撩開車簾衝墨亦道：“回宮。”
墨亦見主子神色不對，十分有眼力見的沒有多問，驅車往回宮的路走去。
見了溫貴妃，言霏辰不願多作客套，屏蔽下人後開門見山道：“關於本王母妃的事，娘娘知道多少？”
溫貴妃顯然一愣，沒想到這麼多年都沒什麼來往言霏辰會突然到訪，而原因竟是打探他母妃之事。
溫貴妃的眼神懶懶地掃過言霏辰，關於柔妃當年的事，她自然是知道的，不過……
“什麼宵小之輩也配本宮放在心上。”
不過不想要告訴他就是了。
言霏辰扶額低聲笑開來，聲音如清泉流過山石一樣清脆，嘴角的嘲諷卻透露了他不美妙的心情。
言霏辰心中暗罵自己，怎麼被蘇昱幾句話就衝動到來找這個女人，還真是病的不輕呐。
言霏辰轉身離去，溫貴妃高坐於寶殿之上，垂眸注視著言霏辰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眼前，或許是被方才言霏辰的笑聲所感染，溫貴妃竟然也撫掌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