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
“遠岫,你怎麼下床了?”
當晚,見韓遠岫在韓四的攙扶下慢慢走來,正準備去妾室小院的韓侂胄連忙向他迎去,並借由院中的火光觀察著他的氣色,發現他氣色好轉,不再蒼白後,這才鬆了一口氣。
韓遠岫莞爾說:“我隻是肩膀受傷,腿腳又無礙。”
“傷口還疼嗎?”
韓侂胄攬住他,於旁邊樹下的石凳緩緩坐下,又喚來仆從端茶。
韓遠岫搖頭,“已在結疤,不疼,反倒有些癢。”
“癢就對了,這是好轉的苗頭。”韓侂胄笑笑。
韓遠岫也含笑點頭,隨即問道:“我這一連告假數日之久,朝中可有哪些大事發生?”
“無甚大事。”韓侂胄擺擺手。
朝堂之上的事,他早已一手掌控,但朝下的事,卻難以運籌帷幄,而趙浮嵐正是利用了他這個弱點,抵瑕陷厄。
“可我怎麼聽說,許多人在聯名罷黜陳大人?”韓遠岫又道。
韓侂胄皺眉,“他確實有些言行不端,我已在私底下好好教訓過他,想必他日後定能改過。”
“隻是言行不端嗎?”韓遠岫目光如炬。
韓侂胄拿起茶盞,輕抿一口後,說:“不管怎麼說,他作為我的啟蒙恩師,我對他理應照拂,甚至偶有偏私,也不為過,恩師如父啊!”
“但現下,他卻叫您‘恩父’。”韓遠岫低沉道。
韓侂胄的臉色瞬間大變,“護短不是人之常情嗎?我好不容易身居高位,若是連身邊的人都保不了,這些年來的努力又是為了什麼?”
“祖父,保護不是縱容,陳大人行賄受賄一事,早已傳開,你袒護他,就是在袒護官員賄賂的行為。”韓遠岫語重心長道。
“水清無魚,在朝為官同樣如此!”韓侂胄反駁道。
韓遠岫搖著頭說:“水清無魚是魚兒怕被人捉住,為官清廉才不怕百姓朝督暮責。”
“我們是官家的官,不是百姓的官!”韓侂胄脫口而出。
韓遠岫頓時啞然。
旋即,他想到了今日蕭言朗在離開前所說話的——蕭某既是韓相的幕僚,更是大宋百姓的官。
默了片刻,韓遠岫才喑啞開口:“祖父,我是百姓的官。”
……
“賣報了賣報了!偽禁偽禁,實乃虛偽之人打著正義的幌子擯斥異己,嚴禁學術學派百花齊放,隻為一己私利……”
翌日,“青鳥小報”一篇針對“偽禁”真麵目的文章,又將韓黨推向風口浪尖上。
“‘偽禁’之下,看似遭受直接迫害的是朱老及門徒,是道學一派。然,其發動者,實乃置百家爭鳴的學派於不顧,不問青紅皂白,隻想將各家學派的主要人物一網打盡,從而受害者將會越來越多。”
“始作俑者促使黨爭以道學之爭的麵貌出現,對政敵所主張的道德規範、價值觀念,在扭曲醜化的前提下予以全麵聲討與清除,造成人心惶惶,成了一邊倒的局勢,讓士大夫隻能放棄原有的主張,被迫成為趨炎附勢之徒。”
“而背後的真正目的,則是發起者為了排斥政敵,專斷朝政,權傾朝野!”
字字珠璣,又句句共情,引得士大夫強烈響應。
“不愧是趙汝愚的孫女!”
看完整篇文章的韓侂胄,愈發後悔自己出手太晚,現在再想斬草除根,難於登天。
“罷了,攘外必先安內,內憂不除,外患隻會更加嚴重。”
這篇文章,促使他提前了原定的新計劃。
亦如今年提前到來的夏,讓春季早早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