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州城十裏開外,有一處小鎮,名為柳外鎮,聽這名字也就知曉,這鎮子自是和柳州城脫不開關係。

五年前柳州兵變,統治了中洲近三百年的高籬國轟然崩塌,這個垂垂老矣的國度終是瓦解於第七任國主遊明筠手中,雖然在世人眼中,他並無大過,且還算勤勉。但這國運二字,冥冥中不可言說。

“所以說,當今柳州城中的那位主是莊家次子?”

說話的是個途經此地的商販,家中生意一直在南邊,這北方是第一次來。五年前柳州兵變,高籬國裂分為五個小國,幾年間彼此關係劍拔弩張,甚少來往,今年初才慢慢緩和,老家生意不好做,他也是出來碰碰運氣。

“噓!”同桌歇腳的是附近獵戶,每隔三日會帶著山裏獵出的野味到鎮上換些家用,“你可小點聲。”他眼睛四處轉了圈,也低聲音湊到商販前道:“雖說這莊家此前默默無聞,可如今畢竟是一國主家,總要小心點。”

見他說的小心,商販也禁不住背脊發涼,自己遠道而來,若是生意沒做成還因這事丟命,真就不劃算了。

“倒也不必這般小心翼翼。”聲音從鄰桌傳出,兩人均扭頭看去,見那人衣著整潔,氣宇不凡,桌上一柄長劍,仿佛在昭告所有人,爺不是一般人。

“敢問這位爺是?”商販試探著詢問,自己初來乍到,若能結交些名望貴族,以後這商路可就順暢多了。

“公子!”沒等那人回答,便見一小書童小跑進歇腳的茶樓,“公子!可算找到你了,再不回去,可要挨板子了。”

少年人輕咳一聲,瞥了獵戶二人一眼,許是覺得麵上無光,對那書童也沒好氣:“慌慌張張做什麼,平日裏的訓教放哪兒去了!”

“小的不是著急嘛。”書童哈著腰,見對麵幾人瞧向他,壓低了聲音,“之前的事兒老爺已經對公子有了嫌隙,莫要再讓旁人找到空子遞了閑話。”

少年人眼神一暗,眉頭緊皺,“行了,走吧,回府。”說著,起身執劍向獵戶二人頷首示意,轉身便踏步走出茶樓。

茶樓外,自家馬車早已候著,自己騎來的馬兒也早被旁的下人牽牢,警惕地瞧著他。少年人心中冷哼一聲,這老頭待自己兒子可比那大獄中囚徒要嚴格多了。

“公子,我們走吧。”小書童見他停在原地,忍不住催促起來,若是回去晚了,公子畢竟是公子,可他們這些小的們一頓板子是少不了了。

少年心中自然知曉他那小書童心思,也不多言,邁步向前。才抬起步子,一陣似曾相識的幽香隨風飄來,少年嗅了嗅,忍不住扭頭尋找香氣來源。

但此時的茶樓正是熱鬧的時候,他隻隱約瞧見一個頭戴鬥笠的女子隨著人群進去茶樓,未等細瞧,自己便被小書童推著上了馬車。

馬夫拽著韁繩,一聲“駕”,車子向前駛去,與茶樓漸行漸遠。不多時出了柳外鎮,向城中而去。

“公子,不是小的多嘴,您還是少來此處。”四周安靜下來,同他一起坐在馬車中的書童出了聲,“您也知道,這地兒……魚龍混雜,誰知道剛那桌的兩人是哪來的。”

少年人癟癟嘴,沒有出聲,道理誰不懂,隻是方才聽著那兩人言談中對坐在柳州城宮殿位子上那位的畏懼,心中總是不痛快。

那不過是個蠢貨,何須畏懼!

書童見他不言語,知曉心中定是不服氣,可不服氣又有何用,他這位主子平日裏吃的虧不少了。

“公子。”小書童在遲疑半晌還是忍不住開口,“您這些日子總往這柳外鎮跑,府中的丫鬟仆役都說……”

“竹溪。”墨鞍神色略帶不滿,“平日裏的教誨都到哪裏去了,總在說言多必失,有些話聽過就爛到肚裏,莫要拿來消遣。”

書童心下一顫,連忙道:“公子說的是……”

他這位公子哥平日裏嘻嘻哈哈,憨厚老實,但遇到正事,那撲麵而來的壓迫感總讓自己後怕,

此時墨家宅院中,墨修遠負手而立,瞧著天色漸暗,臉色也逐漸凝重:“墨鞍還沒回來?”

“已在路上,不久就能回府。”回話的老管家在墨家待了一輩子,知道自己這位家主脾氣,心中暗暗為小少爺擔憂。

酉時未出,墨家院門外傳來馬蹄聲,由遠及近停在了前院,等候許久的老管家急匆匆迎上前,連忙將這位小少爺迎下轎,小聲叮囑著:“老爺未時便已回府,一直在等候少爺。”

墨鞍微微頷首,低聲問道:“我大哥呢?可在府中?”

“大少爺一大早便出門了,處理鋪子的事兒,尚未歸來。”老管家如實說著,“但老爺回府後並未問及大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