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3)

星期六上午(購物)時,楚亞寧在太平洋超市門口拿到報紙,當時就驚呆了,慌忙叫裴東平快看。兩口子一邊讀一邊議論,也忘了是來買什麼的,隨便抓了幾樣東西就帶著凱爾上車回家。車過何宅,楚亞寧讓裴東平蹭著街邊兒慢慢地開,自己臉貼著車窗玻璃左右打量,並沒有看出什麼蹊蹺。回到家又不時地撩開窗簾朝對過張望,那房子竟如空宅一般,關門閉戶,寥無人影。

楚亞寧將華報上所有關於案子的文章都一一看了,連圖片底下的說明也一字不落地讀過一遍。長這麼大以來,在她認識的人當中發生這樣的慘案還是頭一次。震驚恐懼之餘,楚亞寧不由得悲從中來。她細細地回顧與何老伯的交往,想來想去,竟隻有那兩次何老伯登門造訪,其餘就是過路或散步時打打招呼,偶爾也站下來聊上個三兩分鍾。如果帶了凱爾,何老伯總會跟孩子逗逗樂,說凱爾又長高了,有時還從衣兜裏掏出兩塊糖。凱爾照例是一言不發,接了糖悶頭就吃。如果是在何家的門前相遇,楚亞寧便會誇獎幾句何老伯的園子做得好。綠瑩瑩的草坪辟出一個小小的角,橫臥著一大一小一高一低兩塊石頭,石縫中伸出幾枝造型別致的天堂鳥。再看那房前屋後,這兒那兒圍幾棵棕櫚、雪杉和加拿大楓樹,雖算不上多麼名貴的品種,在商店裏卻也是價格不菲的。如若有丁玉嫻在場,她幾乎從小插言,隻是麵帶微笑地在一旁聽著或看著。楚亞寧有時回來和裴東平說,何家太太當真是好秉性兒。現在回想起來,她那笑模樣裏竟透著幾分心計。

那天晚上,林沁家剛好有一個派對。楚亞寧想,到時候眾人少不得就此案談論一番。不少中國人都曾經在何老伯的洗衣坊裏打過工,有一次她也差點兒去了,隻不過當時她並不認識何老伯,也不知道後來會和他家做了鄰居。

果然,裴家三口一進門,就看見一圈人已經團團圍住了葉小坷。楚亞寧先去廚房,和林沁打過招呼,拿出裴東平做好的菜放在台子上,又按照林沁的指點,揀出幾件麗思小時候玩剩下的玩具,將凱爾在起居室的角落安頓好了,這才走過去。正聽見葉小坷說:“按照常理,婚前財產是不可以在離婚的時候由雙方分割的。糟就糟在何老伯對丁玉嫻太實心,以為都這把年紀了,兩個人一定會相偕到老的,就把丁玉嫻的名字列在了房契和洗衣坊的文契上麵,銀行裏的賬戶也改成了兩個人的名字。如此一來,所有這些財產中豈不就有一半名正言順地歸到了丁玉嫻的名下?”

有人問:“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葉小坷說:“我記得他們剛結婚不到半年吧,丁玉嫻找我給她女兒辦移民,就拿了這些文件當作經濟擔保的證明。等到後來,也就是今年春天,何老伯接到法院轉給他的離婚起訴書,又想著要把產權收回去時,已經太晚了。因為自起訴書遞交法院之日,除日常用度外,所有的財產全部凍結。”

人群中一片唉聲歎氣。

葉小坷接著道:“要說丁玉嫻動了什麼心思詐騙財產,恐怕就在這兒了。她是真能沉得住氣,在提出離婚之前,居然絲毫不動聲色,把何老伯一直瞞到了最後一刻。哪像有些人家的兩口子,狀紙還沒到法院,就已經先自個兒折騰了一年半載,吵吵嚷嚷地鬧離婚,那雙方都會有所防備,是不是?或者是重新劃分,或者是轉移財產。我一直和丁玉嫻有些交道,她也是在把《離婚申請表》填完交到法院後才找的我。其實說句心裏話,我也很同情何老伯。但法律就是法律,這些白紙黑字明文規定了的東西,他無論請什麼樣的律師都不會有另外的結果。丁玉嫻這邊也是一樣,我做她的律師也好,換了別人也好,隻要是照章行事, 她都會得到她那一份。”

眾人便點頭。黎梅梅問一句:“那現在怎麼說,難道真把房子廠子全賣了分錢?”

人堆兒裏就冒出一句不知好歹的玩笑話:“你是過來人了,還問?”

沒有人笑。黎梅梅朝聲音傳出的方向瞪了一眼。

“如果不出那天的事,一般的情況,就是雙方,再加上律師坐下來談。這以前丁玉嫻讓我替她找會計師算過,她是吃準了何老伯會攥著洗衣坊不撒手,另外還得留一點周轉資金。所以假如把房子和店折了價,雙方平分,丁玉嫻可以拿到房子的全部產權和差不多百分之十的洗衣坊股份。以現在的情形,洗衣坊大約得賣掉了,因為何老伯需要錢請律師。刑事律師不比民事,開出的價兒可是比天價低不了多少,跟離婚案完全不是同一個數量級。”林沁和眾人一樣,也有些憂心忡忡的樣子:“那何老伯今後

會怎麼樣?”

“這我就說不好了。”葉小坷說,“我沒做過刑事案子,以前隻在學校讀書時念過。”

大夥兒不再言語,楚亞寧就發了一通感慨:“我這心裏頭啊,真的講不出是什麼滋味。你說好端端的鄰居做了三四年,眼見著何老伯買了房子搬進來,眼見著丁玉嫻從香港嫁過來,又眼見著她的女兒過來,突然一下子,一家人就家破人亡了。今天我在家裏,做什麼都沒心思,朝那邊張望了好幾回,見不到一丁點兒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