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十五年冬,十二月。
平時安靜肅穆的霍公館今日格外的熱鬧,今天對霍家來說是個大喜事——外出留洋的大少爺在今年終是在大不列顛完成了所有學業,可以回來了。
霍家的管事張管家,此刻正一邊選今天裝食物的瓷盤一邊查看外廳的布置,裏裏外外的不停忙碌。
幾個小女仆捧著一束束剛剛從鄉下莊園運來的鮮花,坐在插花桌小聲又興奮的私語道:“大少爺終於是要回來了呀,好想看看現在的模樣,有沒有變得更俊俏,聽當時去國外照顧少爺的吳媽媽說哦,少爺可好看了,人如其名,長得像個小姑娘,皮膚奶白奶白的,眼睛也水汪汪的嘞。”
一個小女仆拿著剪刀修剪著花枝,抬起眼麵上好奇:“對啊,好期待,少爺會不會講洋文呀,他的頭發會是金色的嗎?整天同那些洋人待在一起,應該會一樣的吧,聽說洋人都是多情的浪漫的,會把你約到皎潔的月下,然後送給女士玫瑰花呢。”
年紀稍長的一位女仆忍不住笑出聲,隨後伸出手戳了戳小女仆的腦袋,無奈道:“小憐,少爺又不是洋人,你也不要整天的去夫人房間裏偷看那些國外話本了,少爺雖然是洋人堆裏混出來的,可能會開放些,但到底是有該遵守的底線的,像我們這樣普通人家裏出來的女孩,能在霍家工作已經是撞大運了,你還小,不要被那些情情愛愛禍害了。”
“雙姐兒,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有點好奇,少爺以後會被什麼樣的女孩子吸引,何況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小女仆麵上一紅,趕緊解釋起來。
另外坐在一邊往花瓶裏灌水的女仆忍不住插了句嘴:“是啊,少爺這樣好的人,怎麼說也應該是蔣將軍家的蔣小小姐,或者白麟珠寶鋪的五小姐吧,據說五小姐是白太太同洋人生的呢,長得膚白貌美,睫毛也長長的,要是做明星也比白家的二小姐紅吧。”
小女仆點點頭接著道:“對哦,聽說也邀請了白家,也不知道哪位小姐會來。”
被叫做雙姐兒的女仆思忖了一會兒,像是想起什麼,開口道:“如果我沒記錯,白家該有一位小姐是吧,好像叫白湘曼。”
“是的,這位三小姐據我了解應該不會來,有些見過白三小姐的人講,和白五小姐比起來遜色幾分,和白二小姐比,又不如二小姐像白太太,而且天天的行蹤不定,不知道在做什麼。”倒水的女仆歪歪腦袋補充道。
小女仆杵著腦袋,邊聽八卦邊將花遞給雙姐兒插花。
被叫雙姐兒的女仆點了點頭,還想說什麼,卻看到張管家急匆匆走來,以為是來訓斥她們私下議論主子的,連忙朝大家噓了一聲,隨後乖乖低下頭不再說話。
沒想到,張管家徑直越過她們,朝不遠處站著的管事嬤嬤道:“雲喜,你們這裏留下四個人,另外三個同我走,去拿從金桂坊送來的點心和蛋糕。”
嬤嬤殷勤的答了一聲,隨後朝她們使了個眼色,幾個女仆站了起來,低眉順眼的跟著回去了。
聽說是霍少爺要回來,金桂坊的老板便親自過來送貨,張管家同老板聊了會兒天,老板好奇地問了句霍老爺去哪了。
張管家將錢遞給了老板,語氣溫和的說了老爺現在不在府內,金桂坊老板聽完點了點頭,笑眯眯說了調侃了句霍老爺疼兒子,便帶著手下離開了。
金桂坊老板說的確實沒錯,霍老爺非常疼愛兒子,從大不列顛開到上城港口的渡輪是中午到。
可霍老爺霍顯聲一大早便穿戴整齊,帶著自己夫人霍思眉,迫不及待地讓司機往港口駛去。
張管家目送金桂坊老板離去,回到房裏接著安排接風宴去了。
渡輪。
與上城的熱鬧繁華不同,渡輪上的霍玉舒此刻正搭在雙手搭在欄杆上,麵色悠閑的同身邊幾個身著西洋服飾的男人女人聊天。
“真是奇怪,上城今年怎麼這麼冷啊,我得去包廂裏套件大衣了。”一個容貌英氣的短發女孩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對了小玉,幫我看著一下蔣薑哦,我很快回來。”
霍玉舒摟過身邊正和女同學說話的男人,朝女孩點點頭,勾唇戲謔道:“知道了,快去快回哦,一會兒蔣薑都要把這一船的適婚女性搭訕個遍了。”
“我哪有,露西你別聽霍玉舒胡說,我和這位妹妹是正經的學術討論。”名叫蔣薑的男孩睨了霍玉舒一眼,趕忙推開他去找叫露西的那位短發女孩。
女孩故意不回話,勾唇笑了笑,腳步故意加快,蔣薑邁著長腿去追,兩個背影一前一後,看著十分有趣。
霍玉舒有些無奈地挑挑眉,剛剛蔣薑身邊的女孩又湊過來,露出乖巧的模樣,聲音甜膩道:“小玉哥哥,如果有機會我可以去你家玩嗎?聽說你家的房子是上城最漂亮的房子哎。”
“是嗎?”霍玉舒不置可否,回過身望了一眼上城的方向,開口道:“很多年沒回來了,我也不知道長什麼樣。”
女孩眨眨眼,雙手合十,接著激動的說道:“聽蔣哥哥說都可以和你爺爺在大不列顛的房子媲美了,我真的好想去看,求求你了。”
“那等我有機會的時候邀請你吧。”霍玉舒掛起笑,麵上看著溫文爾雅不動聲色,心裏已經開始討厭起這個女孩了。
白麟珠寶鋪。
“白先生,今天我要去參加霍家的宴會,上次我訂做的珠寶做好了嗎?給我取來吧。”一位穿著華貴的年輕女人倚靠在玻璃展示櫃朝裏麵年紀略大的男性問道。
男人一邊應答一邊從包裏掏出鑰匙打開保險櫃拿出一個盒子來,擺到女人麵前。
女人打開看了看,不是太滿意,她指了指項鏈上的一個連接處,不悅道:“白亞先生,你看看這裏,一點都不牢靠,到時候脫鏈了怎麼辦。”
“哦喲,抱歉抱歉,我現在拿去加急處理,可以趕在宴會前拿到。”白亞拿起放大鏡瞧了瞧,隨後接著道,“您先回去,宴會前我差人給你送過去好不好。”
“好吧,宴會前,記得哦。”女人看起來有些不情不願,朝白亞招了招手後踏著高跟鞋啪嗒啪嗒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