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抵在脖頸,他鎮靜望進對方眸中,沒尋見一分殺意。
他賭對了。
他求她救他,她卻道他闖入這裏遲早要死,不如殺了他;他表示可以幫她解毒,她說她早就尋到了解藥,不需要他。
她似乎很惡劣,想看他驚慌失措,不想救他。
他又好像賭錯了。
鬼林四處遍布高強武者,他們不會阻攔外人闖入,卻也不會允許闖入者活著出鬼林,就似一張巨大的網,一旦溺於其中,便再難掙脫,隻得等待死亡。
他如今的身體狀況,若無人相助,活著的幾率幾乎為零。
大仇未報,藥穀未覆,他不允許自己以死解脫。
低頭懇求,既然她想如此,他便如她所願,做出驚慌可憐的模樣。
“隻要你救我,要我怎樣都行。”
隻可惜他大概天生不會求人,抿唇的神色動作反倒顯得倔強與為難。
說完自己也察覺到自己聲線過於平穩冷硬,僵硬得不似在求人,眸光不自覺溢出些自己也未覺察的委屈。
這般,她許是更不願救他了。
可她凝他許久,最後放下了匕首,而後運功為他療傷,整個過程一言不發,似乎有些別扭的不情不願,卻又真正在救他。
傳入經脈的內力洶湧又溫暖,說不清是何種感覺,那一刻似乎暖的不隻是經脈,還有三年來飽受摧殘的心。
他問她:“為何改變主意救我?”
她反問道:“你想活著,不是嗎?”
隻是如此嗎?
她告訴他,她名喚趙慕,羨慕的慕。
離開鬼林時,他回頭看她,望見了逆光中她眼裏複雜的情緒,那是羨慕,是渴望,還有交織其中的點點悲傷。
他心頭一震,突然明白了。
羨慕的慕,她所羨慕的,大概就是光吧。
身處泥沼,越是掙紮陷得越深,她無力掙脫,隻得順從的融於黑暗,可光的溫暖又怎會有人不向往。
身不由己,便助他由己嗎?
一個決定在那一刻悄然成型,自此行於世間,他給自己改了一個名字。
既昭昭之宇,佳人慕之。
他便喚做慕昭。
腹部突如其來的絞痛打斷了思緒,他咬牙忍耐,那痛卻不肯放過他,逐漸蔓延至全身經脈,似萬蟻蝕骨,久久不停。
豆大的汗滴自額頭滑落,體內氣血翻湧,他卻隻覺全身冰冷。
這不是夢嗎?
怎麼痛得這般真實,仿佛他真的還被囚於藥穀,日日承受噬心剜骨之痛,而之後的一切,皆為虛妄。
無止盡的痛感吞噬著他的理智,意識漸漸模糊,似真似幻,他有些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真實?
不知過了多久,朦朧間,他望見一個身影一劍破開牢籠,攜著耀眼的光行至他身前,斬斷了束縛他的鐵鏈。
一時間失去支撐,身體直直向前倒去,卻未如他所想麵朝地麵撞上,而是被纖細卻有力的臂膀接住。
肢體接觸間,他嗅到了淡淡的桂花香。
阿慕。
腦海裏不由自主浮現出這個名字。
熟悉的內力傳入體內,漸漸平息了翻騰的痛意,他睜開眼,瞳孔映入一張他藏於記憶深處的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