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衣回來了——”有一道清脆明朗的男音喚道。就這般望去,是一個身不過四尺,頭頂一片翠綠葉片的小男童,他可真——醜啊。兩顆一大一小的烏黑的曜石是他的眼睛,沒有鼻孔,臉頰上兩團胭脂紅,嘴巴是一道線,歪七扭八,難看極了。
這尊傀儡娃娃名為“舒朗”,就是那個男童,這是由幼時的烏寒衣親手所繪製,並不好看,可勝在親昵。舒朗急急地往烏寒衣懷裏中撞,一麵道,“師姐出關了,在避風閣等你呢,寒衣,快去尋她!”
“寒衣回來了——”又是一道清脆明麗的聲音響起,卻是一尊極其精妙、栩栩如生的女傀儡娃娃。
遂喜可就做的比舒朗漂亮多了,她是由烏寒衣的師姐所製,一肌一容,盡態極妍。
她衣著一襲桃粉的裙衫,束了兩個花苞頭,腰間係了一個荷囊,裏頭裝了些混著石子的幹果,因為寒衣喜歡吃,可她又認不出石頭和果子有什麼不一樣,偶爾偷拿一些師姐供奉在殿中的供果,或者去山間采撿一些猴精遺落下的果木,就這樣裝在她的荷囊裏,留起來,給寒衣吃。
她的眼睛是琉璃做的,萬物映得出模樣,她卻認識不得萬物;她的心卻是木頭做的,木頭不通七情六欲,她也沒有生出靈智,所以她懵懵懂懂,依照著人的樣子,待寒衣好。
遂喜喜歡寒衣,因為她是由師姐的一滴精血通靈,師姐喜歡寒衣,她就喜歡寒衣。
遂喜將舒朗擠開,賴在烏寒衣的懷中,烏寒衣捏著她的花苞頭,聽著她一字一句同舒朗分毫不差:“師姐出關了,在避風閣等你呢,寒衣,快去尋她!”
烏寒衣嘟囔了句什麼,兩尊傀儡的目光一轉,卻是沒有回應。
避風閣在一處山巒間,那山巒名作“風皇峰”,終年有雲霧繚繞,峭壁上青鬆盤亙。
烏寒衣行步慢慢,她心底盤算清點,隻覺自己秘境此行無有任何不妥,這才信步。可上了風皇峰,她又忍不住蹙眉。
及至開了門,隻見一素衣的女子手撐在竹夫人邊,斜斜倚在榻上。
素衣的女子霧發雲鬢,半張麵目被冰裂紋的窗欞外的晨光一照,整個人都生出一種明輝。她的手更是如同白玉般,肌理透香,那手中執著竹木書卷,卻是輕輕一抖,又翻過一攏。
聞了雜聲,素衣女子卻是頭也不抬,動也未動。
這便是劍尊座下首席弟子,修真界名聲憚赫千裏、無人不識的青鸞架之主,摘花劍仙——孟善眠。
她的師姐,孟善眠。
榻前有一矮矮木幾,還有一方蒲團。
烏寒衣輕輕地走了過去,卻看也不看蒲團,徑直坐在了木幾上。
“師姐……”
她輕輕喚了聲。
起初時,孟善眠還能輕輕應她一句,至後來,烏寒衣幾喚卻不聞答,她抬頭,靜靜望著師姐的麵。
她……隱隱有些生氣。
烏寒衣暗叫糟糕,也不扭捏,徑直往旁邊蒲團上一跪,道了句:“師姐,寒衣知錯了。”
孟善眠又看了一格子,聞言道了句:“心不誠,又何必認下罪責?左右,吾不會怪你。”
“寒衣知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