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過後,田襄子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卻是變得如此暗啞,其中充滿了疲憊、困頓,仿佛是一個人在幹渴許久後,掙紮著發出的聲音。
“墨大匠所言非虛,儒家,如今大勢已成,那我墨家又該如何應對?值此存亡關頭,還請諸君戮力同心,拿出個章程來,渡此難關。我墨家一脈傳承,絕不可就此斷絕於吾輩之手!!!!”
話到最後,這位墨家鬥主的聲音激動高亢起來,語氣中充滿了慘烈決絕之意。
再片刻,田襄子猛的站起身來,來到墨灼華跟前,長揖一禮,“墨大匠,值此關頭,還請摒棄前嫌,你我協力,為我墨家爭一條生路!”
這卻是田襄子,首次公開承認了與墨灼華之間的罅隙,並帶有道歉求和之意。
墨灼華側身不受,言道,“師叔無需如此,華身為墨家子弟,自當為我墨家蹈火赴湯!”
微微一頓,抬眼掃視,“師叔,諸位,魯國之事,已不可為!但我墨家,又何必非得死死吊在這一棵樹上,女媧大地,是何等的廣闊,其上有國破百,我墨家經義,博大浩瀚,精妙實用,華自認不輸於任何一家!我墨家,何不就此掙脫魯國這小小的藩籬,去往更廣闊之天地,縱橫馳騁,豈不快哉!!”
墨灼華的雙眸中,褪去了往日的清幽,有熊熊的火焰在燃燒,激昂慷慨之下,自有一股顧盼自雄的氣勢生成。
聽到此議,在座的諸人紛紛議論,讚成的,反對的,猶豫的,不舍的,疑惑的···紛紛攘攘中,一時難以決斷···
“墨大匠,魯國乃是我墨家根基之所在,離開魯國外求,此乃孤注一擲之舉,事一旦不成,我墨家頓成流離失所之勢,豈非太過冒險?!”有老成之輩提出了異議。
墨灼華卻是早有考慮,“此事非我墨家所能左右,觀儒家之謀算,最多不過十載,這魯國之中,便是各家欲收門徒而不可得的局麵,形勢逼迫,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再者說,我墨家學說,本來就非僅僅局限於這魯國一地,諸皇朝、帝國,我墨家的門徒廣布,不可勝數。借此機會,我墨家真正的走出去,未嚐不是再次大興的契機。”
聞言,田襄子也有些意動,不過還是指出了一點,“無論如何,我墨家宗門總需一處基業立足,這“義盾宗”上下,總不能也化整為零,散落到各地去吧?”
墨灼華頷首讚同,“師叔言之有理,說來也是巧合,數年前,巨子孟勝師叔,欲將我墨家發揚光大,當時就曾與華討論過類似的問題。”
“如今天下之勢,是諸國之間,混戰不休,但總體而言,卻是東強而西弱。東方諸國,立國日久,文事昌盛,資財足用,但觀其發展,卻已經基本到達某個極限,各家各派,也因此隻能在一個有限的圈子裏掙紮、發展,每成長一點,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以當前之事為例,儒家看似在魯國得勢,卻是已經大大得罪了其餘的各家學派,其在魯國之外的傳承,不久,必將遭到一次慘痛的損失,這一得一失之間,實在是說不好是賺是賠了。”
“而反觀西方諸國,多為不毛之地,其地域廣闊,潛力巨大,目前各學派對西方毫不重視,未曾布局,若是前往西方諸國發展,反而是大有作為。”
“當初,巨子經過反複權衡,最終選擇了楚國作為落腳之處。”
“楚國,雖被中原諸國諷為“蠻夷之國”,但其國人卻是性情堅毅,數千年來,為了生存發展,楚國始終堅持向四方開拓,細數其曆史,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無一載不戰!其與天戰,與人戰,與異族戰,征戰不止,奮鬥不休!楚立國五千載,其領地膨脹十倍,滅國以數十計,如今已然是雄踞萬裏了,單以疆域計算,足以稱得上使楚王國!”
“以魯與楚相比,整個魯國,不過有戶二十萬,人口堪堪過百萬。而巨子所去楚國,居於少陽城,此城在楚僅僅排名前五,卻有戶近五萬!人口二十多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