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神明的使者,你是帝國的利劍,你是人族的脊梁。
一隻夜色中的烏鴉飛越下方的鬧市,在一座樓宇的飛簷上穩穩著陸,咂了咂嘴,無聲的凝望著下方的車水馬龍,燈火闌珊。燈光在它漆黑的瞳孔中倒映成星光。
這裏是王都的西區,今晚沒有宵禁,西區的居民,還有從各個省來的行商,都在年節的前夕做著最後的準備。
當然還有督軍,他們不過節,過節對於他們來說隻意味著更多的禱告和巡邏任務。
“老爺,不能再低了。你也知道啊,懷雲省整個秋天都沒有好天氣,我們采藥的哪敢上山啊,一共就采到這麼點藥,價格不高點不行啊。再加上朝廷今年沒有減賦,關稅還比前幾年高了......”
“是督軍......”
“督軍來了......”
“噓......”
那個街邊的藥販子驚慌地緩緩轉過頭,原本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已經不知何時分成了兩半,路中央的人,不管是平民還是衣著華貴的貴人,全部退向了道路兩旁,就像被巨石分流的河流。
他連忙扭回了頭,不敢再說一句話,緊張地看向地麵。他剛才說的那句話在腦海中一次次回響,他慌亂起來。
那塊“巨石”正緩緩沿著路接近著他,滿街的人,沒人敢接近。因為那是一支督軍巡邏隊,以巨石形容他們是很恰當的。挺拔魁梧的身材,從頭到腳一貫的漆黑色,黑色大衣,黑色長靴,黑色裹頭。隻有銀色的佩劍劍柄和金色的麵具是為數不多的色彩。而麵具也是一張猙獰扭曲且憤怒的惡鬼之臉,漆黑的眼窩處透不出任何光亮,讓人看著不寒而栗,散發著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而他們在麵具之下的臉也很少有任何表情,因為他們連情感都幾乎沒有,他們作為千裏挑一的精銳軍人,早就為輝耀會和帝國舍棄了沒用的情感。他們是帝國的暴力執行機器,無情導致了心狠手辣,沒有人不畏懼他們,貴族更是如此。
正是這樣的五個督軍組成的隊伍,正無言地,整齊地沿著路中央走來,離他越來越近。沉默增加了他們帶來的壓迫感。
他知道自己失言了,不該在督軍的眼皮子底下議論朝廷。督軍不會管他那兩句話的輕重,落到他們手上,下場都不會好到哪裏去。他隻能祈禱這麼遠的距離下,他的話傳不進那些人的耳朵。
但是鬼隼聽到了,聽的一清二楚。雖然說是在鬧市,又在幾十米開外。但是這裏的每個人的每一句話都不可能逃出他的耳朵。作為任職了二十年的督軍隊長,這點能力隻是最基本的。他沒打算去找那個普普通通的懷雲省藥販子,那兩句話算不了什麼,還沒有到詆毀朝廷的程度。
他們有著更重要的職責,而浪費時間在這種小人物身上,無異於用精鋼劍宰一隻雞,屈才。
他還是不緊不慢地一步步向前走著,雙手別在背後,其他四人則是左手放在佩劍上,以一致的步伐跟在他身後。人群在他麵前自動分開。
藥販子強忍著緊張,一動不動地盯著地麵,緊張到想要幹嘔。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忍不住往身後瞥了一眼。
突然,腳步聲戛然而止,就在他身旁消失。他的心像是墜入穀底,又像是想從胸腔跳出來逃命。因為他分明地看到,為首的那個督軍隊長突然停下了腳步,那張以輝耀神話中的惡鬼為原型的麵具轉向了他,漆黑的眼窩似乎是兩團黑洞,不斷地吸入他的靈魂。
他大腦一片空白,一下子癱倒在地,周圍的人群也一下子鴉雀無聲,沒有人再敢動彈。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倒黴,隻是因為小小的兩句抱怨,就要麵對如毒蛇一般的督軍。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後的漆黑小巷裏,一個黑色的身影一閃而過,快到普通人根本沒法注意到。
那個黑色披風下的身影像一陣風一樣無聲地掠過無人的小巷。他加快了腳步,因為他也在那剛剛一閃而過的亮光中瞥見了督軍的身影。
他不斷地一次次拐彎,掠過一條又一條胡同,路線連他自己也不認識,他隻是在跟隨著天上星空的指引,一路向西邊的方向而去。
他突然瞳孔一震,飛身在一側的牆壁上反蹬,跳開數米。緊接著,一道雷電毫無征兆地從天而降,瞬間打在他剛剛的位置。
他迅速俯下身,右手已經放在了腰間的劍柄上。
一個漆黑的身影在他麵前的夜空中落下,那人在一處房頂降落,收起背後的黑色雙翼,頭部在黑暗中麵前顯露出一抹金色。那人一動不動地蹲在屋頂,金色麵具上漆黑的雙眼正對著他。
他沒有輕舉妄動,他知道屋頂的那人此刻正用一把輕弩對著他,他也知道自己已經被這支督軍小隊包圍了,很難輕易逃脫。
“我說哪裏竄出來的老鼠。原來是個狩刀師。”
說話聲伴隨著沉重的腳步在他身後的黑暗中響起。他直起身轉過頭,看到又一個督軍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背後的小巷裏,看軍銜是二等督軍,無疑是這個小隊的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