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莫扁扁小嘴,又威脅她。
易北閣下衣服,怎麼以前沒有發現她還有這麼無賴的一麵。無奈歎息,命令,“穿好衣服,馬上。”他看看手表,“給你半小時。”
易北撂下話,走到門口,還不忘補充,“若我回來還沒起來的話……”他溫柔地看著被窩裏隻露出半個腦袋的指莫,說,“醫生怎麼說就怎麼做。”
指莫瞪大眼睛,記憶深處帶著白色口罩的白衣天使,眯著眼睛專心致誌地拍打她的手背,試圖拍出一個適合受刑的靜脈,然後殘忍地將尖銳的針頭緩緩地刺進……
她天生靜脈比較細,藏得又深,而她體內的感冒因子都會在更季的時候,準時出來折磨她。
易北也是第一次交女朋友,感冒傷風的小事,他都是自然好的,可是每天看到她塞著鼻子,嗓音嗡嗡的,一咳嗽就停不下來。他毫不猶豫地拉她去醫務室。
指莫那時候小脾氣還沒有完全暴露,也就泱泱地接受吊點滴。可是看到護士額頭密密的汗珠和自己手上被戳的針孔,她就後悔了。眼裏泛著淚咬著嘴唇,狠狠地發誓,再也不進醫務室了。
後來每次遇到感冒,她寧願吃大把大把的感冒藥,也不願意再見泛著白光的針頭,血淋淋的教訓啊。
易北好像也心疼了,也沒強迫她去打針吊點滴,皺著眉頭看她吞藥丸。
指莫一個激靈,默默地起床開始穿衣服。
易北看了她一眼,嘴角彎彎,開門出去。
蕭正銘蓋著毛毯躺在藤椅上曬太陽,林秀寧在一邊剝橙子,看到易北出來,笑笑說:“易南一大早就走了,說不放心笑笑。”她把橙子遞給出神地望著兒子的丈夫,問,“你們留下來吃中飯,還是……”
“我們現在就走。”易北看到他們黯淡的眼神,說,“指莫病了,不能留下吃飯。”
林秀寧失望的眼神閃過一絲內疚:“一定是昨兒把她累的。”她站起來,放下手中的橙子,算算時間,他們也要兩三個小時才能回到A市,“還沒吃早飯,我去煮薑湯,等她下來喝了暖暖胃再去醫院。”說完不等易北建議已經匆匆地去煮薑湯。
易北走到蕭正銘跟前,輕輕地叫:“爸爸……”
蕭正銘擺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他放下手中的半個橙子,掀開毛毯。
易北見他欲起身,便上前攙扶。看到蕭正銘頭上的青絲,心頭也悶得不好受。一夜之間,他的父親好像從一個無所不能的父親蛻變得需要人攙扶的老人。
蕭正銘拍拍易北的肩膀,“好好照顧她。”
易北怔怔地看著父親佝僂的背影,盡在不言。
指莫吃了感冒藥就開始犯困,迷迷糊糊地躺進被窩睡覺,手機響了不下幾十次,都沒聽見。
易北伺候好她躺下,便去隔壁家把黑花牽回家。黑花特粘指莫,幾天不見,它在易北身邊轉了幾圈便穿梭在各個房間找指莫。
這執拗的脾氣像極了某人。難怪說有什麼樣的主兒,就有什麼樣的……易北沒好氣地把它牽到陽台。她現在抵抗力差,不能再被什麼細菌感染了。
座機不耐煩地響起。他拿起電話,裏麵傳來嘈雜的聲音,聽不清對方的語言。
過了好久,對方好像也感覺到信號的問題。嘈雜聲減弱,那頭傳來急促的喘氣聲,顯然對方剛才講了好多話。
易北拿著話筒剛要開口,那頭傳來不確定的疑問:“指莫?”
“……咳。”易北聽出是秦琴的聲音,他對她印象深刻,唯一一個敢指著他的鼻子為指莫打抱不平的女孩,“我是她老公。”
半晌,那頭沒有回應,明顯被他的“我是她老公”給驚住了。
易北不為所動,慢條斯理地解釋:“指莫睡了,若有事……”
“蕭學長……”秦琴好像還沒反應過來,打斷了他的話,又沉默半晌,才緩緩地開口,“那次的事……對不起。”
易北沒有回答,他當然知道她為哪件事道歉。
他已經不想去回憶那段時光,也沒有必要追究誰對誰錯,也就開口:“還是要謝謝你對指莫的照顧。”
易北客套而不失誠懇的道謝,秦琴聽出來了,他是想忘卻那段記憶。秦琴看看周圍拖著行李箱的路人,突然鼻子酸酸的,還是忍不住問:“遲來的是不是特別不易,更加珍惜?”
她帶著文藝的問題,讓易北啞然失笑,遲來的……珍惜……他敢肯定,若沒有這空白的五年,他們的感情還會跟從前一樣。
時間真的不是衡量感情的好東西。
“對了。”秦琴頓了頓,情緒恢複過來,好像剛才小女生似的問題根本不是出自她的口中,“告訴指莫,我是做不成她的伴娘了,結婚禮物嘛……你們若是打算來澳洲度蜜月,算我秦琴的。”
秦琴說完就掛了電話,一如她直率的脾氣。
易北揉揉眉心,實在無心去揣測別人意味不明的話。他放下電話,看著虛掩的臥室門,哎,她現在的睡姿一定是他想的那樣。
睡了一覺的指莫恢複了些精神。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隔著透明的玻璃門看到垂著耳朵低低嗚咽的黑花也透過薄薄的玻璃門投來無助的眼神,她為難地別過頭去,又不忍心,瞄見廚房裏易北專注的背影,一咬牙向委屈的黑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