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衛子夫這賤人下來了!”
楚服從外頭晃晃悠悠的飄進來,兩隻手正著頭往下拜,阿嬌斜在玉床上發困,一聽這話騰的坐起來了。
“當真?”
楚服那頭接得不牢靠,一激動就差點兒就又掉下去,趕緊把係在脖子的上錦帶綁緊一點。阿嬌眉開眼笑伸出一隻赤足從塌上下來:“走,咱們瞧熱鬧去。”
在豐都住了這些年,什麼熱鬧都瞧遍了,原來看著新鮮的東西見得多了也無趣得很,阿嬌已經好些年沒有見著故人了,她怎麼也沒想到第一個過來的竟然是她!看別人的事非悲喜怎麼比得上看衛子夫的。
鬼城裏到處都是時辰未到等著投胎的魂魄,各自有各自的故事,阿嬌興致好了跑出去聽一耳朵評論一番,興致不好的時候就坐在業鏡台前看那些魂魄們被牛頭馬麵拘到石壁前照一生善惡。
劉徹不是喜歡她麼,阿嬌倒要看看衛子夫這賤婢到底做過些什麼。
誰知不光看見了衛子夫,她還看見了劉據,阿嬌大樂,忍不住笑出聲來。剛來陰間魂魄大多都渾渾噩噩,衛子夫根本沒發現她,牛頭馬麵看見阿嬌衝她點點頭,阿嬌擺了下手拉著楚服湊近,眼看那光滑的石壁泛出光,映著衛子夫的臉。
阿嬌“嚇”的一聲退後兩步,楚服被她一拉頭都歪了出去,阿嬌抬手幫她把腦袋扶好,指著衛子夫的背影問:“這是那賤婢?”
楚服自從被砍了頭遠不如過去機靈,她繞著那石壁看了兩圈才回了句是,阿嬌托著腮皺起眉頭,怎麼就老成這樣了呢。
她嘖嘖兩聲,石壁之上衛子夫的臉早就跟之前記憶當中的一點都不不一樣了。她衝著阿嬌下拜的時候多麼的低眉順眼呀,這時候臉上卻一點柔順也沒有了,劉徹不是喜歡她笑麼,怎麼不笑了。
阿嬌無聊的抽著裙帶子,她的一生比自己的長得多了,從小時候的事情看起要看到什麼時候去,她指一指楚服:“去買碗酒釀圓子來。”
要說豐都有什麼比大漢好的,大概就是吃的東西豐富許多,阿嬌關在長門快三十年,這些東西全沒見過,她生前是皇後,雖說被廢黜了,也是以禮下的葬。
劉徹總算還有最後一丁點兒的良心,把她葬在了劉家人的陵園裏,沒跟他那些汙七八糟的妃子埋在一塊,不然阿嬌就是死了也要變鬼嚇嚇他。
有了家族庇護,阿嬌最初的憤恨過去後,竟然覺得這裏很不錯,比長門宮未央宮都要好得多了,椒房殿再漂亮,也沒這裏有意思。
雖說住這兒的都是鬼,卻有人氣的多。茶樓食肆曲坊花街一個不少,每天都有新人新故事,比漢宮好玩子。楚服很快端了酒釀圓子來,主仆兩人坐在漢白玉階上,阿嬌拿勺子挖著圓子吃得津津有味。
她從嫁給劉徹之後就一直沒長大過,業鏡台一下子照出她十五六歲時候的模樣,然後她就一直保持這個樣子在豐都裏等待投胎,現在瞧見衛子夫陡然比自己老了幾十歲,高興的兩隻腳丫子拍打白玉階。
她原來做皇後的時候就不懂那些陰謀詭計,外祖母在的時候聽外祖母的,外祖母不在了就聽母親
的,她自己擅長的頂多就是發脾氣撒嬌耍橫。
業鏡台前無好人,阿嬌看見自己打死的那幾個宮人也發抖害怕過,後來才知道比起她來做惡多的人多了去了,起碼她從來沒有玩弄過陰謀,所以她這樣的才能在豐都過活,這時候看見衛子夫的生平不由探出舌頭來。
“我就知是這賤人害了娘娘!”這話聽得衛子夫一愣,緩緩轉過頭來看見了阿嬌,呆滯的目光漸漸清明,抖著嘴唇想要躲開。
業鏡台哪是想躲就能躲開的,牛頭喝斥一聲,衛子夫動彈不得,阿嬌大感有趣,把碗往楚服腦袋上一放,飄過去繞著她轉起圈來:“你來了,劉徹什麼時候來?”
她大概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呢,見阿嬌飄來飄去時遠時近嚇得差點兒伏在地上,阿嬌抬腳勾著她的下巴讓她抬起頭來:“你以前也這麼怕我的。”
阿嬌很滿意衛子夫還像以前一樣怕她,把腳一鬆任她跪在地上繞過去看劉據。
長得一點兒都不像劉徹,眉毛沒他濃,眼睛也不如他亮,真不明白劉徹怎麼就為了這小子做《皇太子賦》,她知道他想要個兒子,那也挑個漂亮點的嘛。
這母子二人說是自戕的,其實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阿嬌知道她們倆死得比自己慘就高興了,她不耐煩看這些惡心東西,轉回身就要走,衛子夫喊住了她。
“你不想知道皇上他……”
“我才不樂意知道他的事呢。”
阿嬌擺擺手,衝著衛子夫笑得繁花失色,劉徹那個人她這麼些年也已經想明白了,原來她當皇後,是他需要她當皇後,後來廢了她則是因為他需要她從皇後位上下來。
這種沒心肝的男人,有什麼好惦記的,要是再見到劉徹,她一定要好好打他一巴掌,罵他一聲混蛋,然後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