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節,母親和三姨母要去挑選金項鏈,父親載著我們仨一起。
父親去停車,我和三姨母先朝著金店的方向走去,周圍大多已經拆遷了。我們停下腳步,等著父親。
忽然,太陽亮起來了,一個老舊廣場,周圍都是圍栽著的香樟是像衛兵一樣的莊嚴地守著廣場上的老人,正是清晨,清香的香樟果風大些也掉了下來。
我坐在入口處的一個長椅上,清一色的滿頭雪絲摻雜的老人,有跳廣場舞的,有閑逛的,有拍照的,還有遛狗的。令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個輪椅上的老人,他總圍著噴水池轉圈兒,似乎在進行著某種訓練,然後他在一處池邊停下,從輪椅右側取出一個袋子,裏麵是三條金魚,他輕輕一扔,那金魚便躍到了池中。我走過去問他:“爺爺,你放在這裏麵沒有魚食給他吃的耶!”他說:“孩子,我養這條金魚兩年了,我經常在家裏喂它,兒女不在家陪我,我也隻有這三條魚陪著,一個人來廣場上沒人陪我散心,我將它放這兒,時不時給它帶點魚食兒,它們也能逗我樂嗬一下,如果它們死了,不對,我也沒幾年能活了。”說著他的聲音略帶沙啞了一下。
我回了長椅,繼續坐在長椅上,三姨母去催我父母了。
隻見有一個腿瘸了的老人,衣服破破爛爛的,短白頭發,臉上皮膚龜裂且髒髒的,一口黃得發黑的牙齒,瘦瘦小小的,穿著一套灰土色且破爛得露出棉花的棉襖。隻見他拖著一個裝滿了塑料瓶的袋子,一瘸一拐地翻著垃圾桶,走過我身邊時,我遞給了他一瓶礦泉水,他連聲謝謝,把水估計揣進了兜裏,很多年輕人都用異樣的目光看向我,眼裏充滿了不解,老人臨走時,還不忘回過頭來對我笑笑。
整個廣場年輕的都繞外邊兒走,這是老人們的天堂。
記得在我還在杭州讀小學時,我很喜歡去一個巷子裏等一條蛇從房邊的洞裏出來,想把這條菜花蛇打死了去賣給一個街上的買蛇人。在那個洞對著的有一間土房子,裏麵總傳來一個女老人的哀嚎聲,聲音總低沉著,我們幾個總在窗邊去看她,房間裏幽暗冰冷,唯一的燈光是在白天窗口投進來的一束光,而在光能夠照著的靠床的桌子上總放一個黃色缽缽,裏麵有時放麵條,有時放幾片菜葉配白米飯,不過在有一年過年時,老人的缽缽裏出奇的多了一塊紅燒肉,因為那時候我們總買鞭炮到處放,趁著十二點的煙花去往裏麵放了些雞爪,她還是在殘喘著,後來,我們再去看她時,床上隻剩下了尿漬的床單,聽麻將館的兒子說早些天已經去世了,但令我意外的是地上還放著那早已拆封的雞爪包裝。我想,我們這些無意闖入她世界的孩子成為了她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絲溫暖吧。
我喜歡跟老人待在一塊兒,他們的世界我走不進去,他們也不會打擾你的世界,沒有攀比,但還是聊得很來。我在想呐,在我們世界中出現的每一個人的境遇皆可能是我們將來的命運,我們嫌棄老人,是因為他們身上的哀老跡象在令我們恐懼死亡與哀敗,但是我並不會這樣認為,我真實的與時光打成了一片,不過我怕的是突然的死亡罷了,幸運的是有的人永遠年輕,而有的人卻要忍受哀老帶來的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