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洲洛水之濱有一處鼎鼎有名的流水庭院,乃是河伯居所之一。
神仙皆有眾生相,掌管天下水域的河伯在此處隻是一十七八歲少年郎,平日裏遊手好閑不務正業,最喜歡與人結交,所以這流水庭院裏可謂花天錦地、熱鬧非凡。
此時有賓客忽覺不適,想是宴席上的凡間酒水吃壞了肚子。
河伯笑指院中千年桃樹上斜躺著乘涼的少女道:“你別找我,去找她,她是醫仙桃末與雨師羅岩之女,名為澄冉。”
澄冉被點了名,一個激靈坐起來,將長發和發間紅繩拂到身後,淨白的小手抬起搖曳花枝,露出一張俏皮可愛的臉。
“你找我做什麼,明知道我是來躲清閑的。”
澄冉前腳與人打架闖了禍,後腳就躲進流水庭院,此時手中捧著一個粉嘟嘟的仙桃,狠狠咬下一大口,腮幫子鼓鼓囊囊。
“不是我找你,人家喝了你帶來的酒水不舒服,你不給看看?”河伯指了指賓客。
澄冉趕緊從樹枝上一躍而下,對賓客道:“這是我二哥特意從凡間給我帶的好酒,名為花滿堂,收集了十二月主花的花蜜所釀,我喝過許多,絕不會有問題。你脈象讓我看看。”
賓客老老實實伸出左手。澄冉手指搭上,眼眸微動,問:“你此前可吃了若木花糕或者小月麻餅?”
“是吃了不少若木花糕。”賓客神色有些局促,“許久沒吃過糕,一時貪嘴,不該不該。”
仙人辟穀,不用吃食,仙洲各家平日裏連米糧都沒有,唯有流水庭院能夠備下這許多新奇小食。
“那就是了,若木性寒,與花滿堂正好相衝,不礙事的,你含一片赤薑,一會就好。”澄冉眼笑眉舒。
賓客正色行禮:“多謝仙子。”
河伯抱臂倚在樹下,看熱鬧似的嚇唬人:“喊錯了,她可不是什麼仙子!”
賓客初來洛水仙洲,見河伯眸中自帶神光,想這少女定非低階小仙,忙改口:“多謝神君!”
澄冉慌忙擺手卻來不及阻止,胸中一股鬱結之氣頓生,沒了剛才怡然自若之色,額上冒出冷汗,蹲在地上站不起來,恨恨地看了河伯一眼:“你又欺負人!”
河伯哈哈大笑,拉住賓客道:“快快,你站好,讓她給你行一大禮!”
賓客也是一臉懵,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麼,戰戰兢兢看澄冉給自己幹脆利落地……磕了一個頭。
河伯捉弄夠了人,解釋說:“仙友搞錯了,她的確不是什麼仙子,隻是個凡人。你給她行禮喊神君,抬了她的位分,她自然承受不住,隻怕還要折損陽壽。”
“凡人?”賓客一怔,凡人怎會有神仙父母,又如何上得仙洲?賓客見澄冉一時氣弱體虛的樣子,愧道,“這位小友,對不住。”
澄冉沒事人一樣拍拍雙手理理裙擺,站起身對賓客笑道:“給神仙磕頭怕什麼,仙人不必介懷。都是河伯捉弄人,這賬我自然記他頭上。”
河伯將一枚泛著藍色溫潤之光的靈丹塞入澄冉口中,收斂戲謔之色,狀似隨口說:“你可想過以後怎麼辦?”
肉體凡胎之人躋身仙界本就違了自然大道,河伯看著澄冉長大,知道以她目前的情況,恐怕無法在仙界再呆下去了。
咽下靈丹的澄冉周身稀薄靈力瞬間得到增強,她給自己順了順氣:“自然要遠離你這要人命的大神,去找我其他狐朋狗友。”
“別生氣了,剛才那位可是個福仙,有他為你開金口……”河伯還沒說完,便見一黑一白兩隻兔子跑進流水庭院,直衝衝撞進澄冉懷中。
兩隻兔子在靈光之中抬起前爪,以後爪直立起來,像人一樣站著,如三歲幼童一般高,腰上圍著粗布圍裙,腳爪上穿著草鞋,背上背著草帽。
小白道:“七姑娘果然在河伯這裏鬼混。”
“哪裏學的詞亂用,是不是又偷看我的話本子了?”澄冉嗔怪地在它頭上一拍。
“師父著急讓你回家呢,今日可是七姑娘的生辰。”小黑被宴席上的香味吸引,不由得吸了吸鼻子,“姑娘,讓我們吃兩口再走吧!”
河伯笑道:“瞧你這機靈樣,再吃可就要化形為人了。罷了,你們留下來玩,我送你們七姑娘回家。”
河伯揮了揮手,淡綠色柔光覆在澄冉身上,隻覺得周遭一陣清涼潮濕之氣,轉眼便來到家門口。
還是神仙好啊,動動手就能回來了,無需她自己畫傳送陣。
澄冉確實有神仙父母,奈何他們生了六個天生靈骨的神仙兒女,到她這裏卻是個肉體凡胎,靈氣……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