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九天有雨(1 / 3)

天幕山山高不知幾許,山頂終年白雪皚皚,腰貫白雲,縱橫幾萬裏,它由西向東幾乎橫貫了整個九州大陸,隔絕了東南信風送來的水汽,將溫潤的的氣候留在了天南一隅,以此成就了富裕的江南行省。作為帝國最富庶的行省,江南不僅風景秀麗,氣候宜人,而且出產豐富,是以當時天下有言“江南財富半天下”。

江南行省的富裕與否,在程子天心中是無關緊要的。看著窗外靡菲的細雨,入夏以來,悶熱,潮濕的天氣更是讓人忍受。想著這樣的天氣還要持續月旬,子天就分外頭疼。如若指罵老天能夠讓天氣晴好,即使會冒犯三聖帝,子天也會在所不惜。看著滿屋子潮濕的書卷,子天拿著筆的手就不自然抖動,如不能將這些書給曬幹,一經毀壞就需要重新謄寫了,這是守閣人第一天進入天一閣就必須遵從的閣規,必須保證天一閣的存書不被損壞,旦有損壞,必須及時謄抄。子天再次看了下滿屋的書心想這得抄多少書呀!特別是不時的從前廳傳來根叔和來福叔歡暢的笑聲就愈發的不忿,往往這時總會有一顆花生打在子天的後腦勺上,隨之而來的則是根叔的嗬斥聲。

根叔是這代的守閣人,來福叔自幼時起就是根叔的家奴,曾隨根叔一起出外遊曆過。子天曾經聽到喜歡講古老人說到過,那次的遊曆是以根叔深受重傷被來福叔背回來做為終結的。究其具體原由,兩位當事人卻都保持緘默,終是不得而知的,但從那以後兩人雖名為主仆,但情似兄弟。自從根叔當上了這代守閣人二十年來,來福叔也二十年如一日的,陪伴在根叔身邊。

根叔和來福叔都是程家堡的人,是程家上房的人,依據程家祖上傳承下來的家規,程家分為上房和下房。下房主要負責管理族人的生活所需,包括食物,住宿以及日用等宗族的一應事物,並需要負擔起上房的供養。而上房則需要負責族中的的禮祀和天一閣的看管工作,而上房的人就是從下房中挑選而來的,也就是說隻有守閣人才能成為上房人,當他卸任時又會變成下房的人。而再過五個月就要在冬青會上選出新一代守閣人了,到時也會舉行全族的新丁成人禮了,屆時會對所有的新丁進行考校,同時也是家族最重要的集會。

天一閣本是一個藏書閣,整個閣樓主體六角十四層,遠看如鍾,近看如山,層層疊疊,紅漆青瓦,飛閣流丹,雕龍畫鳳,日月星辰具在其上。天一閣為中空木結構,正中間一根擎天巨木,上頂十三層樓頂,下至一層蓮花寶座。頂層自建好後就沒見打開過,從未打開過,在一層的大廳中,端放著一尊青銅巨鼎,寥寥幾筆鐫刻著雲圖和回字紋,盡顯古樸大氣,這個大鼎不做敬香禮拜之用,隻為存水之用,以備不時之需。

在閣樓的東南角獨獨掛著一支風鈴,輕巧玲瓏,等風吹過,音脆聲清,縹緲而去。

天一閣自開始就隻有一主一仆,這是先輩定下來的規矩。這種情況維係多年,但自從十年前起天一閣就多了個童子。那童子是子天,程子天。那年子天才五歲,或許之前也不姓程,但山海叔說,到了程家堡,飲了前溪水,就是程家堡的人了,所以就取名如此。從那久遠又清晰的記憶裏,子天知道是山海叔抱著他過了天山,渡了鏡海來到了這裏。五歲之前的時月,子天卻是一絲一毫也沒有記憶,但在此之後他的記憶卻又極為清晰,能夠清楚的記得那三個月裏他喝了幾口水,也能記得山海叔拔了幾次刀,還能記得天山山腰的白雲有多白,鏡海裏的海水藍的有多透徹。如今即使是會把三千道藏和十萬術法倒背如流,子天也並不為自己的好記性而感到高興,畢竟有些失去的似乎無法找回,有些時候也會因為不能遺忘而痛苦。比如說總記得當年根叔起先並不願意接納子天入天一閣,但卻因為山海叔的一壺酒而果斷的改變原則,讓子天至今都覺得很是苦悶,那隻是一壺酒呀,怎可如此的沒有原則,不懂矜持呢?好歹也要換兩壺酒呀。

根叔和富貴叔卻不會理會他的幸與不幸,因為子天的天賦異稟,能夠進行更準確的分類,甄別,謄寫。所以他們能有更多的時間去作文,書字,品茶,鬥棋以及曬太陽,這對於兩個無懶老頭而言也是很值得慶幸的事吧。

根叔一生都未娶妻,所以這十年來一直把子天視為半子,悉心教導。從三千道藏到列代守閣人的讀書筆記,從雲非子的寒食帖到切肉時是用**,平刀還是斜切,從東南形勝的泰山千神殿到西北沙漠胡人酒肆中傳出的宮商之聲,根叔也不管子天能不能學而知之,他隻要子天能夠學而記之就可以了!想來在不久的以後,對他總會有所幫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