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來,這個世界分三種人。
方形人,圓形人,和三角形人。
方形人為人方正,一板一眼,就是人有點傻;圓形人八麵玲瓏,一團和氣,就是人有點奸;而三角形人,則是在某一方麵特別“各”的人——所謂“各”,北京方言,說好聽點是特別,與眾不同,這是新華字典上的說法。說難聽點,就是認死理,鑽牛角尖,撞了南牆也拉不回。
我的一個朋友就是這樣。這小子長了一副典型的三角形的外貌,賊眉鼠眼,尖嘴猴腮,擱電視劇裏演奸商漢奸走狗壞人都不帶化妝的,保證活靈活現神形兼備。當然了,他也正朝著奸商漢奸走狗壞人方向努力。在我向他布道幾何學研究人類這種高精尖觀念後,他恍然大悟明白自己此生就是投機倒把的命,於是尊重“14歲為輟學最佳年齡”的理論,在初二那年揮手告別了我,上山西找他的祖師爺去了,一晃五年沒有消息。這個事情讓我痛心疾首了好多年,悔不當初。早知道我應該告訴他商朝人才是奸商的老祖宗,這樣他就可以去安陽的殷墟緬古懷今,至少,那地兒瞅著還近點兒。
如果說我的這個朋友走了三角形人的極端,那我就是三角形人的集大成者。
自從我發明用幾何學來研究人類後,我就堅定了自己是天授神權,注定作為三角形人的領袖,而做出一番霸業。所以盡管身邊的人都認為我“各”的要命,但還是有一群典型三角的“亡命之徒”願意追隨我,組成我們特殊的幫派。這在所有老師和同學的眼中,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
隻因為我不僅是“舊三好學生”,而且還是“新四有新人”。
所謂三好學生大家都明白怎麼回事,而新四有新人的解釋是——有錢、有權、有相貌、有身材。
這樣的人才和那幫三教九流混在一起難免有些可惜,於是老師同學和家長排著隊來勸說我立地成佛,回頭是岸。他們這些俗人怎麼會了解我們天才的行徑呢,我對此不屑一顧。隻是一來二去的煩了,於是把公開的拉幫結派改為隱蔽的地下活動……大家都以為我做回了那個乖乖的優秀學生,隻有追我的女生才會知道,我的性格依然有多麼惡劣。
我的三角形人朋友們都管我叫“混世魔王”。當然了,我跟紅樓夢裏的那個寶二爺沒什麼關係,他典型的圓形人,我不待見透了。
本來以為裝乖寶寶的人生到了高三畢業就會結束,我在這節骨眼上欣喜若狂,以至於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結果,高三一年的人生都猶如惡夢一樣,我在□□上掙紮著,抵擋不住命運來襲的滾滾嘲弄……
事情的開始是這樣的。因為拿不準我將來是去北大還是清華還是香港理工大,老媽在我高二的時候就自作主張幫我報名參加高考。在填寫誌願的晚上,我在誌願書上填了一串的“商學商學商學商學……”,老媽欣喜若狂,以為我意誌堅定目標明確早早的決定了自己的人生之路,結果沒想到我的解釋卻是“能賺大錢泡美妞香車美人紙醉金迷……”老媽瞬間幻滅,覺得自己十多年的含辛茹苦都白費了,於是她歎了一口氣,黯然退到了後場。我艨艨艟艟,自以為自己做了什麼經天緯地的大事,終於讓那個古頑不化的人開了竅。結果沒兩天,她居然給我帶回來一隻“流浪貓”——
“這是彤彤。”
老媽慎重其事的向我介紹道。
我一看,完了。典型的方形人,除了傻以外,一無是處。
“我叫方彤。”
她小心翼翼的向我做自我介紹。
完了,不僅人長得方,連名字也有個“方”字,注定是我的克星,極度蔑視之。我點點頭,口沒遮攔道:“嗯,名字很符合你的外型。”
“嗯?”她跟不上我的節奏。
“我的意思是說……”我抬起雙手,依著她的身形比劃著,“再寬一點就是正方形了……天賦異稟,骨骼清奇……”
老媽趕快把我拉到一邊。
“你怎麼能這樣說人家呢?她可是女孩子啊。”老媽看不慣我嘴巴那麼損。
“我隻是陳述事實而已。”我滿不在乎道,“不過話說回來了,她從哪個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居然帶回家裏?”
老媽蔑了我一眼,開始介紹方彤的來曆。方彤的父親是老媽的老戰友,兩個人在同一條土壕裏滾過泥巴,可算生死之交。後來分別退伍複員後,便長久的失去了聯係。最近在某個奇巧的場合見麵後,才驚喜的發現對方已經生兒育女組建了幸福的家庭。隻是方叔叔的女兒腦子有點那個,讀書讀得不好,大概考不過明年的高考。得知老戰友有這樣的心結後,老媽啪啪的拍著胸脯說這個問題交給我吧,絕對給你找個好環境好老師好助幫小組……我瞬間恍然大悟原來這個好環境好老師好助幫小組都是指我來著——不是吧!怎麼會有這種媽在高三這種關鍵時刻出賣自己小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