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朝,崇和四十九年,冬。
京城的大雪總是溫和細膩,在屋簷上鋪了薄薄的一層,太陽一出,便融化滴落,為走廊上的人放下珠簾。
北冥王府的庭院裏靜悄悄的,隻有艱澀的喘息聲在回蕩。
指尖黏膩溫熱的觸感讓祁痕感覺不太真實,她的手永遠冰冷,而被她劃破喉管的祁軒,卻是那麼的溫熱而鮮活,盡管他的生命正在快速流逝。
“冷……”
祁軒含糊不清地呻吟著,小小的身軀微微顫抖,竟本能地往殺人凶手的懷裏縮。
聞著他身上愈加濃烈的血腥味,此時的祁痕似乎又變成了一位稱職的姐姐。
她親昵地把弟弟擁進懷中,親昵地看著他失去生機。
這就是血脈至親,親昵到希望與之融為一體。
祁痕也確實是這麼做的,她慰藉般撫上祁軒的額頭,白皙的手瞬間覆蓋上一層猙獰的黑色鱗片,像某種遠古巨獸的利爪。
祁軒的屍體在爪下迅速幹癟,最後隻剩一具白骨。
溫熱的血液滲入每一個毛孔,僵化的經脈也活躍起來。
祁痕的呼吸因為興奮而有些淩亂,這種快感無可替代,同源的血脈融合得如此完美,仿佛本就應該如此。
“啊!”
一聲驚呼把祁痕拉回現實。
她回身望去,門縫中有一抹鵝黃閃過,接著是急促的腳步聲響起,越來越遠,直至再也聽不見。
一隻小老鼠……
祁痕恢複了平日裏那種處變不驚的神情,她用一簇靈火焚化了祁軒的屍骨,然後起身向書房走去。
……
途經王府的花園,樹木已然褪去綠衣,枯瘦的枝幹像是瀕死之人伸出的手臂。
北冥王府從不種植梅花,京城別處都在賞梅歎雪的時候,這裏隻有一片頹敗的死寂。
祁痕穿過石橋,踏上台階。
“世子。”
守衛俯身行禮,為她打開房門。
書房的裝修與王府其他地方沒有什麼不同,厚重簡樸,幹淨到不像有活人居住。
祁痕的父親祁寒坐在桌邊,手邊放了一本泛黃的冊子,上麵赫然寫著兩個大字——陰生。
“子行,你做得不錯。”祁寒用指腹摩挲著那本冊子,漆黑的眼瞳中閃過一抹亮色。
祁痕側過頭,父王很少喚她的字,除非是真的非常滿意。
這也意味著她可以提一些不算太過分的要求。
“兒臣想借王府暗衛一用。”
“可以。”
祁寒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祁痕是他唯一的孩子,北冥王府的一切,遲早都屬於這位世子。
祁痕接過那枚令牌的時候,京城北郊的晚楓府還一片安靜祥和。
那是北冥王府的資產,祁軒一脈的族人居住的地方。
同王府一樣,晚楓府的裝潢並不華麗,但是多了一份生活氣息,少了一份陰冷死氣。
這天晚上,祁軒的父母沒有等到兒子回來,卻等來了踏月而來的玄幽衛。
還有一個熟悉且陌生的人,北冥王世子,祁痕。
“殺。”
……
直到地上的血水淹沒馬蹄,這場屠殺才臨近尾聲。
一條鵝黃色是發帶穿過刀光劍影,被晚風裹挾著飄飛。
安靜觀戰的祁痕伸出手,接住了這輕盈的小玩意兒。
“世子,晚楓府上下共計七十五人,斬殺七十四人,要加大力度搜尋附近的山林嗎?”玄幽衛統領過來請示。
祁痕把那條發帶湊到鼻尖輕嗅,有一股特殊的清香。
“不用了,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