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和任何一天一樣平常。
對於姓定的這家人來說，這一天注定不平常。
望著窗外呼嘯著鋪天蓋地的大雪，定一林顧不上把院子裏沒忙完的活計拾掇好，著急忙慌地卷起一條小棉被、從櫃子裏掏出幾卷衛生紙，又拾掇了些零碎的用具，匆忙出門一頭紮進漫天大雪中。剛出門沒幾步，又折回來薅了一床毛毯，再次衝進雪中。
妻子陳梅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她的肚子已經開始發作，陣陣疼痛讓她無暇顧及去觀賞這場多年沒見過的大雪。床前無人守候。父親去世的早，母親在幾十裏外的鄉下，此刻應該剛收到消息，正往鎮上趕來。她強忍著陣痛，支撐起身子往外探看著，看看丈夫怎麼還沒來。
“這雪簡直太大了！”從衛生院到家十幾分鍾的路，定一林被淋成了全身通白的雪人。他站在病房門口邊拍打掉身上的雪，邊衝著妻子說。
看到丈夫終於來了，陳梅的心裏踏實多了。陣痛已經轉成持續性疼痛，這也就意味著離孩子出世越來越近了。
雪更下得緊了。隻見著棉絮一般的雪花在窗外盤旋，遠處早已經是天地一色，透過這緊密的雪簾子，勉強能辨認出幾棟房子的紅磚牆。這雪下得聲勢浩大，卻又靜謐無聲。產房外的定一林，來回在走廊裏踱步，下意識地每一次落腳都很輕。他的耳中隻聽見牆上鍾表的哢噠聲，漸漸地這聲音也沒有了，剩下雪落的嘶嘶作響。
“哇！哇！”
猛地一陣哭聲從產房傳出來。定一林料想，這肯定是自己的孩子出來了。他緊走著迎上去，身子貼著產房手術室的玻璃窗，盡可能伸長脖子，想看看裏麵的情況，雖然什麼也看不到。
出來一名護士，四下一掃視，“陳梅！陳梅的家屬！”
定一林趕忙舉起雙手大聲回應。護士讓他出示證件，仔細檢查後淡淡說了一句“恭喜，生了個兒子。母子平安。”
定一林興奮的想要跟護士握手，可能又覺得唐突，或者又怕自己手不幹淨，兩隻手伸出去又收回來，又伸出去收回來，顯得非常笨拙。
護士見他這幅樣子，嘴角露出一絲絲笑，卻又瞬間收起。似乎有些話沒說完呢。可定一林還處在極度的興奮中，嘴裏念叨著去鎮上借個電話，給親戚們挨個通知。護士就靜靜地注視著他，逐漸平靜下來的定一林，似乎也察覺到，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他安靜了下來。
“我們對孩子進行了生產後的初步檢查評分，其他一切都正常，唯獨左腿似乎有些問題，”護士頓了頓，“至於具體什麼情況，還要靠後期的專業檢查才能確定，可能比較嚴重，也可能沒有什麼大問題。”她特意重讀了“大”字，應該是想對這位新爸爸的衝擊小一點。畢竟這種事情，對於任何家庭來說，都是晴天霹靂。
“先去病房等著吧，一會你老婆孩子就過去了。”護士拍拍定一林的肩膀，轉身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