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希收回視線,反手釋放閃電毀了身後一塊兒火石,俯下身去,朝著座下的火龍耳語了些什麼。
下麵,數個人推門進入殿堂,渾身的戒備卻突然轉變出一絲困惑。
竟是空蕩蕩的,再沒有一個護衛。
埃爾瓦坐於正殿之上,年逾五十的人愈顯蒼老,可到底是一國之主,獨身一人立於殿堂,除了那幾分孤寂蒼涼,還有那麼一絲魄力。
他眯起眼睛,從容的坐在座位上,瞧著下麵的數個人,似乎是發現了什麼,突然輕輕的笑出聲來,笑聲漸漸愈發的控製不住,像是瞧見了什麼很愉悅的事情。
安冽持劍的手緊了緊,冷冷的瞧著他道:“認輸吧,你已經逃不掉了。”
埃爾瓦笑了半晌才停下來,眯著眼睛緩緩道:“從他出來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我輸了。”
梵希。
是了,梵希。
周圍數人已經將大殿團團圍住,結局已定,然而安冽站在原地,視線的餘光卻看不到那人的身影。
下意識的轉身去看後麵。
空空如也。
埃爾瓦瞧著他,站起身來,一步步的走下殿堂。
猶記昨夜那人笑意淺淡:埃爾瓦,別自殺,別把你唯一殘剩的一點兒優點弄得消靡殆盡。我認識的埃爾瓦,無論如何都會選擇活下去。
他站在大殿中央,仰起頭看了看高高的屋頂,兩隻手向前伸出,是示意對方可以拷上枷鎖的姿態。
而後他蒼老的聲音輕緩道:“他從來都是這樣。”
安冽咬著牙,示意旁邊的人上前製住他,另外的則出去發送信號,他也迅速的跑出了大殿,朝外麵看去。
火龍還在,因為交易的內容是直到這場戰爭勝利。
但是那個人,卻似乎不在了。
明明那麼混亂,那麼喧囂,可是安冽隱隱約約就是知道。
他不在這裏了。
凱西早已完成了自己的任務,此刻恰好與他會合,眼見大勢已定,連忙在他旁邊說明情況,以停止這場可以結束的爭鬥。
沒有別的選擇,他隻能收斂心神,處理這裏的事情。
卻下意識的抬頭,去看向遼闊的天空。
亦是空空如也。
人的視覺極限,自然看不到已經飛出很遠的火龍的影子。更不要提與火龍對比起來那個不大的人影。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來到這裏?
冷風呼嘯著擦過臉頰,龍的飛行速度是極快的,從桑絡接近皇都的一個鎮子到葛絡瑞婭避世的墨林,也不過才用了一天不到的光景。
從這裏返還邊界,也不過就是很短的功夫。
抵達被命令的地點,火龍長吟一聲,壓低身形俯衝下去,看準的是一片被摧殘的林地。
眼前猶見那些坍塌的巨石,傾倒的樹木,以及灼燒的焦土。
火龍掠過那裏,梵希順勢輕巧的一跳,便安穩的落在了地麵。
發絲被龍的翅膀帶動的風吹得亂了些許,他眯起眼睛,左眼處的紋路一點點的浮現出來。
——沒有人可以放我自由。安冽先生。
掌心彙聚起幽藍色的光芒,雙手微微從身側揚起,那些落在地麵的碎石似乎被什麼托住,一點一點的懸浮在半空之中。
——我想……你是不會答應了。那麼,祝你好運,安冽先生。
手掌微微收起,原本零散的石塊兒也散發出幽藍色的光芒,漸漸的彙聚到一起,像是一副巨大的拚圖,一點點的,呈現出了它本來的模樣。
——賭一把人性嗎?
——“安冽?”
塔身重建的同時,周圍傾倒枯死的樹木竟也重新立起,根係深深的竄入地下,枯黃的葉子亦重新恢複了光彩。
不消說溪流,周圍的荊棘叢,那片灼燒焦黑的土地上也發出了新綠。
——有個問題想要問你,安冽先生。
——為什麼堅持做這個交易?你應該以為我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而且我想要得到岩犀的根係也肯定是為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你沒有聽到我的動靜,為什麼沒有選擇直接離開?
植物破土而出,手中的幽藍色光團漸漸消弱,左眼處的痕跡也漸漸退去。
火龍似乎有些不安,落在不遠的地方,並未出聲。
梵希察覺了它的情緒,勾唇一笑:“……如果我想殺你,你早就死了。”
而後他緩緩地,一邊向後退一邊輕聲道:“還差一樣,等我完成,就跟你去龍島。”
他退至荊棘叢生的地方,那些荊棘自動分開,他則掌心中藍光再起,火龍意識到他要做些什麼,連忙飛上高空,果不其然,下一刻一個巨大的碗型結界便籠罩住了這片區域。
再見不到那片茂盛的不正常的森林,以及那座雲霧繚繞的高塔。
——希望我們再也不會看到彼此,順便,我希望你的母親早日恢複健康。
他收回手。眼神迷離,毫不留戀的轉身跳上了再次俯衝下來的龍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