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息站在原地,注視著伊然緩緩的睜開眼睛,那雙眼睛……曠息垂下眼,“然兒。”
“師傅。”伊然從冰床上下來,腳步輕快的走向曠息,“師傅,你怎麼來了。”
十年裏閉關修煉的次數不在少數,但是出關的時候曠息從未來看過自己,伊然欣喜的在曠息麵前站定。
但曠息隻是安靜的站著,並不回複伊然,山洞裏隻剩下水滴的聲音,讓伊然忽然覺得不安,這幾日來心頭的沉重感又重新壓了上來。
“師傅?”伊然疑惑的喊了一聲。
“嗯。”曠息應了一聲,“然兒,我已經沒有可以教你的東西了。”
伊然心頭一滯,下意識的回道:“怎麼可能,我差師傅還多得很呢!”
“我該教的已經全部交給了你,剩下的,需要你自己去鑽研。”曠息從袖中拿出昨日的書信遞給伊然,“這是昨日將軍府來的信。”
伊然還想再辯,見曠息不想再說,隻好拿過書信打開。
展開書信,伊然愣愣得看著那書信之上寥寥的二字,自覺那洞穴的寒氣一絲絲的滲入骨髓,甚至比第一次來到這洞穴時還要冷,每一寸肌膚,每一塊骨骼都似浸沒在冰泉之中。
“失持?”伊然不敢置信的看向曠息,紙頁隨著手指的顫抖發出輕微的聲響。
“失持?!”伊然提高了聲音再重複了一遍。曠息聽著伊然粗重的呼吸,不忍的別開了頭。
失持……無父何估,無母何恃。若兮她……去世了。
見曠息不回話,伊然膝下一軟,卻生生的撐住身子不倒下去,隻是痛苦的閉起眼睛。那日晚上的夢一幀一畫的在眼前重現。
從一月前,睿亦夫人便已病重,將軍府的書信一封比一封急切,但那時候伊然萬萬不可出關,前功盡棄事小,這十年的努力盡數白費,曠息不能看著伊然一夕間便回到十年前奄奄一息。
“所以,師傅,我是出師了麼?”伊然睜開眼,手指依舊狠狠的捏著那封信。
“嗯。”曠息遲疑的回道。
“那麼,我可以出山了麼?”飄浮的聲線回蕩在滴水聲中,讓人聽不真切。
曠息沉默了一會兒,緩緩的道:“可以。”
伊然艱難的挪動腳步,向洞外走去。兩個月呆在洞內,每日隻靠夜明珠的光芒分辨事物,本應該等到夜晚沒有日光的時候再出來,但伊然已經等不到晚上了,正午時分強烈的日光直射著眼睛,但伊然的眼前卻是一片漆黑,晃動著斑駁的白點。
“小姐!”耳邊傳來小螢的驚叫,“小姐你怎麼出來了!會讓日光射傷眼睛的!”
伊然隻覺得眼睛幾乎睜不開,睜開不睜開又有什麼區別呢。若兮死了,這個時空最疼愛自己的娘親死了……甚至,甚至我沒有看到她最後一麵。她生命的最後一刻,我卻在千裏之外。
刺痛夾著酸澀,眼眶內再也容不下那些液體,“娘……”伊然踉踉蹌蹌的往前走。
“小姐。”小螢急忙扶住伊然,“小姐你這是怎麼了?”
“回家,小螢我們回家。”伊然死死的抓著小螢的手,“我要去見娘親,我要去見她,小螢我們回家!”
“好好,小姐我們回家,小姐你別嚇我啊。”小螢艱難的扶住伊然。
曠息站在洞口,看著伊然踉蹌的背影,那身白衣在陽光下亮得刺人眼睛,曠息卻不願意挪開視線。從一月前收到的一封信,自己就改了內容再交給伊然,甚至連小螢也不知道這事。
將軍府從不會傳來些讓人擔心的家書,而這些家書一封比一封急切,曠息也猶豫過,但明知若兮病危,卻依舊抱著僥幸的心裏,有辛梓在,若兮不會連一個月都撐不住。
未料將軍府那邊是真的在辛梓也無法之後才寄來家書讓伊然回去。
直到那身白衣消失在視線內,曠息依舊看著那個方向。
這下子,然兒該恨死自己了吧。
曠息這樣想著。
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東西,伊然甚至沒有換衣服,待小螢準備好了東西從內室出來,早已經不見伊然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