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如刀,雪如銀,月如玉碟,城如臥獸——
玉京,子時。
這本該是個萬籟俱寂的時辰,可花街之中,卻琴音嫋嫋、紅燈靡靡。
放眼望去,全是些穿著中正堂皇,來回往複的男人。他們在這“落地紅霞”中,雖然被凍得嗬氣成霧搓手頓足,但是麵上卻堅毅篤定毫不言苦。
支撐他們這般模樣的,當然不是奔波勞碌迫切於明日生計,也不是心有喜事難以入眠需要四下走走,隻是簡簡單單的為了能在這寒夜裏躺上一張香軟暖人的溫床——除卻自己發妻之外的別的女人的溫床!
畢竟世間萬種溫柔,女子當為魁首;而這男人,好此一口又十中有九。
張如雲自然不是那一個例外。作為土生土長的玉京人士,他因自小生活富足滿溢不知勞苦,所以不喜詩書不修武功,偏愛渾渾度日。以至於還未及弱冠,這男女之事,就已爛熟於心、純熟於行,關於女人的酮體的探索,如同這條走過千百回的花街,哪怕是蒙上眼睛,也能步履如飛。
等差不多快要橫穿整個街道,他突然右轉進了一條弄堂小巷,在巷子的盡頭能看到一處僻靜的小門,門口大開,燈光明亮,四周飄滿了七彩的絲帶。
邁步進門,裏麵入眼一處院子、兩座樓閣,可比外麵寬敞;院裏男女三三兩兩依偎相伴,在樓閣上或憑欄而立、或飲酒奏樂,好不快活。
“哎喲,張公子,您可是有幾日沒有過來了!”甜膩的女聲,悠悠然傳來;尋聲看去,能見一位半老徐娘,身姿凹凸有致,步伐款款,仿佛隨風而搖。
“陳媽媽,別張公子,張公子的,聽著多生份,得叫情郎。”張如雲個中老手,邊說邊在女人的屁股上摸了一把,等感受了那種豐韻軟糯妙不可言的滋味,又才側身在其耳邊囈語:“今日‘聽雨’,‘彩雲’可得空?”
“得空,得空,怎麼能不得空!”陳媽媽拂了拂手中的絲絹,笑道:“張公子大駕光臨,豈敢怠慢?”
她大概是知道張如雲的根腳,家中在玉京經營著幾家當鋪,雖談不上揮金如土富可敵國,但也算得腰纏萬貫財大氣粗。
於是不等張如雲搭話,連忙轉頭喊道:“春菊,來把張公子帶到牡丹亭,順便告訴‘聽雨’和‘彩雲’去候著。”
話音剛落,一個約摸十歲的小女孩從屋內慌忙跑來,氣息紊亂,稚嫩的身影滿是疲憊,到了跟前對二人深深一行禮,頭埋得很低,聲音脆生生道:“好的,媽媽。”
說完又側身作請:“張公子,還請移步!”
張如雲知道所謂的牡丹亭,話說為“亭”,卻與真正的亭台沒有半點關係,隻是普普通通的一間雅舍。可他一聽見這三個字,便又想到了那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一人撫琴,一人獨舞,二者皆白衣若雪意境出塵,竟然開始有些心癢難耐起來!
“那就叨擾媽媽了!”他潦草抱拳道。
“瞧您說的是什麼話!”陳媽媽笑容更甚,“等公子您哪天想換換口味,可以考慮考慮妾身。”
張如雲也跟著笑了,道:“一定一定!”
這種客套的話他聽過不知多少次,哪會當真,說完不再耽誤,抬腿向內走去,春菊則低著頭緊隨其後。
等入了大堂,還沒走兩步便被閑置的鶯燕緊緊圍住,濃烈刺鼻的脂粉味杵著他的鼻頭,希望能捎帶一腳。然他已經算定了今日的花銷,斷然不會去做這賠本的買賣,隻能左右抱拳,滿臉笑意道:“各位姐姐,改日,改日!”
一路上樓,是一條能容三人的寬厚連廊,連廊左右房門緊閉,其中男女之聲不絕於耳,兩人沒有停留,而是繞過連廊,向後走去。等到了盡頭,又能見一索長長的飛棧,懸停高設,連接後邊的閣樓,棧下水流潺潺五光十色,盡頭燈火闌珊燕雀困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