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第一次相見時,我11歲,你13歲。

周濟餘是兩年前搬過來的。

我媽是閑的無聊的家庭主婦,街上發生了任何一樁小事都要摻和一下,於是在周濟餘一家到來的當天下午,他便提著自己做的點心去做客,晚上又把他們一家喊到了我家吃飯。

鬧騰、大嗓門、肥胖的媽媽、悶不吱聲的父女倆,我們家倒是電影裏慣常的家庭模式。敲門聲響起時,我媽在廚房裏張羅點飯菜,嚷嚷著讓我去開門,我不情願的放下手中的遊戲機手柄,慢吞吞的走了過去。

拉開門後,我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周濟餘。

坦白來說,那個時候的周濟餘,個子和我差不多高,鼻梁上架著眼鏡,臉上還帶著些許嬰兒肥,完全看不出是支潛力股, 之後身高竟長到了一米八多,變得腿長肩寬。

見我開門,他雙手伸過來,一本正經的說:“你好,你就是何安同學吧,這是我給你準備的禮物。”

聽到“禮物”兩個字,我自然是兩眼冒光,但低頭一看,竟然是一本書,我立即興致全無,聳了聳肩,說:“不用了,我看不懂。”然後我轉過頭衝著廚房喊了句:“媽,人來了!”而後繼續窩在沙發上打遊戲。

那一年我們還在玩«超級瑪麗»,玩得不亦樂乎。我雖然一臉熱血,無奈水平不行。沒想到過了一會兒,周濟餘竟坐到了我的身旁,禮貌性地同我打了聲招呼,然後抓起了另外一個手柄。

個戴著跟啤酒瓶底一般厚的眼鏡片的書呆子。我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一直以來,我都是單槍匹馬地打《魂鬥羅》,忽然多出來一個人,我有些許不適應。

遊戲即將開始的時候,周濟輕聲說道:“你在後麵點兒。”

“啊?”我愣了一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在前麵容易挨子彈,”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

“你站後麵一點兒。”

“哦。”我輕聲應了一下。

周濟餘的水平竟出乎意料的好。往常打«魂鬥羅», 30條命都過不了兒關,誰料第一次被周濟帶著,竟一下子闖到了第八關。我自然是十分激動,電視屏幕上溢出來周濟的麵龐,他倒是一副毫無波瀾的樣子,好似這是稀鬆平常的事情。

“何枝!”我媽已經在那邊扯開了嗓門,“吃飯了!我是想讓你周濟餘哥哥教你做作業的,你倒好,帶著人家打起遊戲來......”

最後一關成功突破的時候,我和周濟餘同時發出一聲驚呼,異常默契地給了對方一個擊掌。

後來我也曾想過,也許我同周濟餘的相識,就注定了我們的結局一一我不是《超級瑪麗》中,他披荊斬棘也要救出來的公主,而是和他一起穿越槍林彈雨、並肩作戰的美國大兵。

到晚上那頓飯時,我們已經可以聊著天一起吃了。他和爸媽離開的時候,還是把那本書留在了客廳的桌子上,是聖埃克蘇佩裏的《小王子》。

15歲的周濟餘,成績好,聰明,長得又不帥,我媽對於我交到他這個朋友這件事情是萬分滿意。我雖說在學習上吊兒郎當,但勝在活潑,新搬過來後,周家爸媽自然也是期望自己的兒子能有一起玩耍的夥伴。

他家住幾樓、幾單元、幾號房,電話號碼是多少,我已經熟練到可以脫口而出。等周濟餘爸媽不在家的時候,他會給我暗號,我就把遊戲機藏在大書包裏嘻嘻哈哈地來到他家門口,連敲帶踹地讓他趕緊開門。

那時候,周濟餘家裏養了一隻小狗,我每次過去的時候總會在包裏塞些香腸。它見到我,總是很親昵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