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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睡夢中,忽然接到母親來的電話,告訴我父親病情加重,特別想見我一麵,讓我明日速歸!

放下電話,就再也睡不著了,最近老是失眠,每天都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久才能淺淺的入睡,大學一個宿舍裏住了四個人,他們三個人都睡熟了,打著輕輕地呼嚕和偶爾的夢囈細語,有時候能溫暖入眠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啊,我想,可是永遠的睡眠又是多麼讓人傷感啊,我想起了父親,父親可能將要離開我們到另一個世界了吧,而另一個世界又是個怎樣的世界呢?!

父親今年才四十出頭,他的肝癌是在三年前查出來的,當時宛如一個晴天霹靂一樣震撼著我們家裏的每一個人,家人都流盡淚水,肝腸寸斷,倒是父親很安穩,很平靜。

“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命中注定的事,又何必強求呢?”

是的,他的一生都是極順從天命的,性格柔弱,善良的一個男人,遇事不爭不搶,總是對任何事情都保持著一種平穩的狀態,即使遇到他想做的事,他想得到的東西,他總是再三權衡,他害怕打破生活的寧靜。

“該是自己的終歸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強求也沒用,生活的好好的,何必為一些瑣事而牽絆。”這是小時候他經常教育我的話。

我一直覺得他心理應該是極敏感且懦弱的,害怕生活的背叛,害怕一切傷害自己的人或事物,整天用一些安生立命的理由來安慰自己,可是生活真是諷刺,偏偏是這樣一個害怕災難的人,病魔卻降臨到他身上,難道這世界上有些事情真的是命中注定嗎?

不管是不是,這個命中注定都讓我難過的不能自已!

“回來了!”病床上的父親,瘦的已經隻剩皮包骨頭,令我感到意外的是,他的眼睛還晶晶地閃亮著,很有神采,這樣的眼神,即使在他沒病的時候我也很少見到。

“嗯,回來了,今早五點的火車。”

“咳….好啊。”父親邊說邊邊欲坐起來,我趕緊走上前去,輕輕扶著他,他的身體已似柳絮一般的輕了,我將枕頭立在床頭,讓他靠在上麵,自己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床頭,輕輕握著父親的手,父親看了我一眼,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人之將死啊……”

人之將死啊,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大學生活過的還好嗎?”

“很好啊。”

“學習緊嗎?”

“很輕鬆,你知道我和你一樣,喜歡中文這個專業。”

“我當年在大學是個好學生,功課總是班裏的前三名。”

“這點我可比不上你!”

“是啊,你的性格不像我,我知道你是不安分那樣每天無聊學習的生活,”父親停頓了一下,現在一個長句對父親來說已經很困難了,“你總是有你要追求的東西,是嗎?”

“嗯!你最了解我!”

其實認識我的都了解我的性格,我從小到大對於自己想要的事是一定要去做的,哪怕自己會撞得頭破血流我也要嚐試一下,因為我覺得不試一下就遺憾了,我不想帶著遺憾進墳墓。

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談女孩子了嗎?”

“想讓我給你找個媳婦嗎?”

“想啊,不知道我還能不能看到。”

“一定能!”

“沒有什麼是一定的。”

我一時無言,心裏想,其實也沒有什麼是不一定的。

“幫我把床頭那個黑盒子拿過來。”父親指著床頭對我說。

我點了點頭,走到床頭,把那個看上去至少有二十年曆史的盒子捧過來,放到父親的眼前。

“打開它。”

盒子沒有鎖,我輕輕地打開它,裏麵東西很少,隻有一個手機,還有一個大信封,一本黑色封麵的筆記本。父親伸手把信封索要過去,我拿起手機,這是那個時代流行的手機,老式的諾基亞手機,父親的年代能有個這樣的手機已經是相當不賴了。

“看看這個。”父親拿出信封裏的一張照片。

我接過一看,這是和盒子一樣有悠長曆史的一張照片,照片上一個清秀的女孩子,二十左右,花季般的年齡,短短的頭發,微笑的臉上有兩個淺淺的酒窩,眼睛清澈能見到一汪水。

“眼睛很漂亮啊!”如果不是這張照片有了年代,我一定會以為這是父親為我物色的對象。

“是啊,她眼睛裏總是閃動著光,似乎對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充滿著好奇,很可愛。”父親說出了一番和他現在處境有很大差別的話,他眼角蕩漾的笑意似乎讓他回到了他的初戀。

“那這個女孩,這個阿姨,對於爸爸你一定是個很特別的人了。”

“我上大學時喜歡的女孩。”

“那麼後來呢?為什麼沒在一起。”我現在忽然有點明白母親不在場的原因,似乎父親有些事情要避開媽媽單獨告訴我,可能讓我幫我完成一些他的未完成的事情。而這些事情,一定和照片上的這個女子有很大關係。

“打開那個手機,找到發件箱裏,打開那條短信。”

我按照父親的吩咐,找到發件箱裏唯一的那條短信,是這樣的內容:

“佳薇,你知道嗎?我一直很喜歡你,大一時就喜歡,一直不敢跟你說,今晚在這麼美好的夜晚,我想約你來詩韻亭這裏聊聊天啊?一起暢談一下文學理想,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呢?我在這等你。”

“這,是你寫的?”

“嗯,二十多年寫的,一直沒發。”

“沒發?”

“那天我坐在學校的那個詩韻亭裏,手裏握著這個手機,下了好久決心,但終於還是沒有勇氣發。”

“你總是不敢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

“後來,她就成為別人的女朋友,別人的妻子,隻不過聽人說,他們的生活過得並不怎麼好,那個男人脾氣很壞。”

“也許她當年跟你更好。”

“那就沒有你了。”

“這無所謂。”我一直覺得,我存在於世,可以有多種方式,即使我不是現在的我,也肯定是另一個“我”,另一個我也出現在另外的地點體驗著人生的喜怒哀樂,隻不過是周圍的環境,經曆的事情變化了,生命是一個過程,人就是體驗生命的過程,這點來說,每個人都是一樣。

“那麼現在呢?你想讓我為你做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