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倏忽過,熱熱鬧鬧的春節便在一片爆竹聲響中開始了。
2010年初的寒冬比以往的時節都要寒冷,地上的雪壓了三四尺深,調皮的頑童也不再出去打打鬧鬧了,隻是悶在家裏看電視和烤紅薯。張浩和哥哥張昭在家中爭遙控器,兩兄弟沒少為此吵嘴打架。
沈清見兒子張昭已經到了青春叛逆期,心中多少畏懼三分,在訓斥的時候更多偏向於哥哥,張浩不是傻子,肉眼可見母親偏心,因此噘嘴委屈鬧不愉快一整天。
他們的爸爸張山洋在這個寒假終於“浪子回家”了。
張山洋沒有為妻子和兒子們帶回什麼禮物,反而為親愛的兒子們送了一份吵架大禮。沈清和張山洋夫妻倆見麵沒說幾句話便吵了起來。
張浩家是一座磚房,牆壁貼的是白色瓷磚,抬眼瞧去可以看見兩扇門,正門上了藍色油漆,另一扇門窩在角落,兩扇門各通一個屋子。
正門進去是客廳和廚房並用,廚房牆壁築的是木板,天花板經煙熏火燎黢黑一片,地上砌雙孔灶台,灶台後麵置了碗櫃,貼磚清洗池,清洗池旁邊是燃氣灶台。這棟房子,張浩出生之前就存在了,張昭那時還不生活在此。
出門左轉,連著磚房小門又是拔地而起一排房屋,也隻嵌了兩扇門,鏽紅鐵門後是房間,沈清和兒子張浩常睡一張床,再移動兩步,經過一窗,是兩米高合口鐵門。
沈清幾年前開店做生意,便是在這兩米鐵門之後,後來因為進貨方出現了質量問題,小店名譽有損,這店也就沒有再營業。
村裏商店隻兩家,此後也就隻剩下張家的死對頭在營業了。那家店距張浩家有兩百米之遠,張浩甚少去,聽說爸媽年輕時還和這家店的主人扯過皮,打過架。
這裏麵也開了房間可住,張浩自家人甚少進去住,多是逢年過節歇在家裏的賓客住的。
說回磚房這邊,客廳沒有什麼好說的,終日灰蒙蒙的,談不上有多麼地湯清水利。另一間屋子說是客廳會更妥帖,裏麵置了三張沙發,同時還有一台電視機,這裏便是張浩的樂園,當爸媽在隔壁爭吵不休的時候,他就窩在肮髒的沙發上看電視,有的時候把聲音開得略大了些,可能也會把戰火引向這邊。
沈清一向暴躁,每每見兒子打開電視機大聲喧嘩,心裏便如火燒,聒噪難耐的她義正詞嚴地對張浩說道:“從今天起,再也不許看電視,你給我記著,否則我打斷你的手。”沈清的威脅沒有延時性,當她心情好的時候,張浩又打開了電視機看得不亦樂乎。循環往複,不長記性。
沈清這次和張山洋吵架的原因很簡單,張山洋在外獲得了一個牟利的好機會,急需資金和人員相助,因此想著把沈清拉了去。張山洋吃了沒文化的虧,其實他是誤打誤撞進入了一個傳銷組織,別人騙他,他騙親戚。
沈清不願意,這個男人一年到尾不歸家,不問安,她在家給他辛苦地拉扯兩個兒子,他是一分錢也不往家裏麵彙,如今倒好,被傳銷組織灌了迷魂湯,不僅要給裏麵送錢,把老婆也要送進去。沈清身上有錢,可那是辛苦錢,是她頂著烈日炎炎靠采摘粽葉積累下來的血汗錢。黑了心肝的張山洋真是不給她留活路。
張山洋和她吵到了半夜,氣鼓鼓地就要離家。兩個兒子也沒有睡覺,他牽了哥哥張昭的手就要去爺爺奶奶家,張昭回頭對弟弟張浩說:“小浩,一起走。”
張山洋紮心窩子的話說了一籮筐,沈清的兩隻眼睛腫的桃兒一般,她聽她大兒子這般說道,心寒了一半,知道叫同根生的兄弟走,卻忘了她這個含辛茹苦育她長大的媽媽,不愧是張山洋的種,骨子裏麵都刻著“薄情寡義”四個字。
張浩年紀小,親近媽媽,跟爸爸張山洋並不親熱,因此隻是搖搖腦袋。父子倆還是走了。單留下母子倆相顧無言。沈清自認為看透了男人本性,殊不知隻看透了一半,她今年四十歲,但她真正看明白卻是二十年以後。沈清時常對懵懂無知的張浩說的一句話就是:“你和你爸一樣,長大以後就不要媽媽了,還要我幹嘛?把我往背簍裏一裝,扔到那天坑裏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