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朱道楓(3)(1 / 3)

“如果你死了,想舉行一個什麼樣的葬禮?”

這天晚上他約了牧文在一間酒吧喝酒,喝得有點多。以前他不酗酒的,最近不知為什麼,心情很不好,一是碧君格外的吵,二是精神狀態異常低迷,對女人也沒什麼興趣,隻能借助酒精讓自己短暫地麻痹。

“你沒事吧,怎麼好端端地說這種話?”牧文聽他說什麼葬禮大為詫異,“我還沒活夠呢,誰會想到死啊,你也是,看上去挺正常的,怎麼腦子跟個精神病患者似的。”

“我覺得我就是個精神病患者,跟另一個精神病患者住在一起,整個梓園就是個精神病院……”他自嘲地說。

“她又鬧了?那你就躲啊,你以前不是挺能跑的嗎?”

“我不能跑,怕錯過,我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那個人離我越來越近了。”

“哪個人?”

“那個孩子,或者說,那個蒙麵的女子……”

“又來了,真受不了你!”

“是真的,我仿佛已經聞到了她的氣息,聽到了她的腳步,感覺她就在黑暗中注視著我,那雙眼睛比海還深……”

“你最近沒看恐怖片吧,我怎麼聽著這麼陰森啊?”

“她看得到我,我卻看不到她,你說這算什麼?”

“行了,別越說越來勁,”牧文打斷他,岔開話題,“我看你得去找善平瞧瞧了,他剛從日本學習回來……”

“我找他幹什麼?”

“你難道不覺得你就是心理有問題嗎?得好好看看……”

“胡扯!”

“對了,大俠也回來了,今兒給我打電話,約我們明天去王府茶樓聚聚。”

“是嗎,那好啊,我們六君子是好久沒聚在一起了。”

“六君子”指的就是聲名遠揚的“茶話六君子”,最先提出這個稱謂的是牧文。他們六個人,朱道楓、牧文、善平、哲明、東波、吳昊是多年的老友,經常聚在一起喝茶聊天,聊起天來可謂是通宵達旦天昏地暗,時間長了牧文就提議幹脆六個人統一名號,就叫“茶話六君子”,馬上得到大家的認同,從此這六個君子幹什麼都在一起,隻要有空,或碰上誰的生日,誰有了喜事,誰有了難處就會呼啦啦一起上哲明的茶樓(王府茶樓就是他的),有時候也在牧文的畫廊,或在朱道楓的梓園。

朱道楓雖然交遊甚廣,但在這座城裏真正來往得密切的還就這幾個君子,相交多年了,知根知底,處得像兄弟。而兄弟最大好處就是,喝醉了的時候不會擔心露宿街頭,會有人送你回家。毫無疑問,朱道楓這次又喝得爛醉,又是牧文送他回梓園,這活他經常幹,輕車熟路。把車開進去,按幾聲喇叭,裏麵自然會有人跑出來把醉得胡言亂語的朱道楓抬下車,又抬進樓上的臥室。

“沈先生,您辛苦了。”跟往常一樣,管家很恭敬地送牧文到門口。

“真是交友不慎,認識他後我簡直就成了搬運工,下次叫我出去,我得叫上善平和哲明……”牧文直搖頭,苦笑著上了自己的車。

可是被搬上樓的朱道楓躺在床上沒多久又清醒了些,不知道自己喝的是水還是酒,怎麼越醉越清醒,牧文的車子駛離梓園時的發動聲他全聽得到,酒精的麻痹作用是越來越小了。他從床上爬起來,又站到窗戶邊遙望後山,今晚的夜空格外璀璨,漫天繁星,哪一顆才是心慈呢,這個問題他已經問過無數遍,沒有人告訴他答案。

他必須讓自己麻痹,否則心裏的疼痛會讓他徹夜不眠。他不由分說就下樓到餐廳的吧台又拿了瓶酒,也沒上樓,踉蹌著腳步往後山去了,一邊喝一邊喚著心慈的名字。

心慈的墓掩映在後山桃林中,很氣派,整個地麵和墓身都是漢白玉砌成,兩邊各有一個哭泣的天使雕像,中間是高大的歐式拱門,墓碑上刻著:愛妻任心慈之墓。雖然沒有舉行婚禮,但朱道楓是以丈夫的名義下葬心慈的,為這碧君還經常跟他鬧,活人爭不過,她連死人也要爭,這個女人是越來越精神錯亂了。

因為墓的兩邊亮著長明燈,即使是晚上也可以清晰地看到墓碑上心慈美麗的容顏,朱道楓撫mo著冰冷的碑石上永恒的照片,淚水無聲地流淌下來,他真後悔當初建這墓時怎麼不給自己留張活動的門,這樣他就可以隨時進去躺在心慈的身邊,陪伴她度過這漫漫長夜。她孤獨,他更孤獨。

他靠著墓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望著天上閃爍的星辰,一口接一口地灌酒,真希望天上的心慈能下凡來,哪怕隻是在他身邊短暫停留,看他一眼,他就是醉死在這也心甘情願。不知道是因為疲憊,還是酒真的喝多了,他昏昏欲睡,神思迷離起來,似睡非睡間,他好像聽到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踏著石階一步步向他靠近,他立即變得激動,心慈來了嗎?她真的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