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天堂找不到你了》
(一)
我死了,
死於一場車禍。
醒來後看到的是一片空白,然後有三道門緩緩顯現
“這就是天堂嗎?”我笑笑,隨後也便釋然了,雖然想到人世間還有許多未完成的事,有太多太多遺憾,但來都來了,既來之則安之
也許,現如今,早已換了人間
隻是,就在此刻,我的腦海裏一閃而過,突然想到“沈朝暮呢?”
曾經的誓言在耳邊回蕩“我們天堂相見!”
已經忘了說這話是是何時,何地,何種情形,可就是這麼一句話在我耳邊久久不散。我努力回想著,卻什麼都想不起來,頭愈發的痛,我環顧四周
顯然,他沒來。
騙子!你竟拋下我一個人苟活,說好的一生一世不分離,說好的永遠在一起,我呸!如今看來全都是假的。
沈朝暮你個騙子!
一滴淚不爭氣的落了下來
正突然,“請回顧你的一生。”
我這才反應過來,顧不得多想,看了看那三道門,依次是紅色,粉色,黑色的。
我沒有猶豫,以為這是必經之路,便推開了第一道紅色的門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綠油油的青草地,
我看到了兒時的我。
我走近她,她似乎看不見我
我看著她,那時的我臉上的笑容天真爛漫,一個人也能玩的不亦樂乎
天很藍,青草連成一片,天與地映襯,相交輝映,美的無話可說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歌謠慢慢,時間慢慢,一切都愜意而又緩緩。
那時我才五歲,是一個什麼都不懂得年紀,每天隻知道吃喝玩樂,也就是因為我什麼都不懂,才在那天遇到了一個怪叔叔,他說帶我去遊樂場,我笑著和他走,然後,就再也見不到我的母親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去遊樂場要走那麼久,還坐了好長時間的車
我記著那天天很黑,我一個人無助又害怕,那個怪叔叔還一直拉著我走,他抓的越來越緊,緊的我已經有些疼了,步伐還越來越快,我放聲大哭,卻怎麼也不管用,心裏慌亂,慌亂之際我一口咬了他的手,他疼得一下子鬆開了我,我撒腿就跑
他沒追住我,我也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想我媽媽,想我的藍天白雲,青草地,想我的家
我哭著,夜裏的小路上安靜的很,幾乎沒有行人,路燈年久失修,一閃一閃的讓我更害怕
後來,有一個阿姨走過來,她是福利院的院長許之年。她要領我,可我早嚇怕了,我掙脫她,一個勁的退後,嘴裏大喊著“我要回家”
她摸摸我的頭,說幫我回家,平複了我的心情後帶我來了福利院
那一夜,我和許院長睡在一起,她抱著我,可我仍是不安
第二天,我一醒來,還以為看到的是家裏的那個大娃娃,結果是淒白的天花板。許院長問了我很多家裏的信息,可我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不知道
我隻記得我叫秦司雨,放假和媽媽一起回鄉下看外婆,老家的天很藍,野外有一大片青草地
許院長皺了皺眉,她說我可能要在這裏住一段時間了
我紅了眼眶,我想回家
她說要去幫我辦一些手續,讓我別害怕。
我看著這陌生的環境,什麼都是陌生的,我坐在樓梯口,抱著自己的膝蓋哭。
難道我真的再也見不到爸爸媽媽了嗎,還有外婆,朋友,我不想一個人,我越哭越傷心,直到有一個人拍了拍我。
我抬頭,陽光有些刺眼,朦朦朧朧中,他穿著白色的半袖,正笑著看我,那個笑容溫柔陽光
他朝我伸手,手心裏端端正正擺著一塊大白兔的奶糖
我接過來,他問我為什麼哭
我說“我走丟了,我想回家”又大哭起來
“沈朝暮,你在幹什麼,還不快進教室!”
一個女老師朝他喊,他朝我說“別哭了”,然後匆匆忙忙進了教室
我知道了,他叫“沈朝暮”,而他也隻比我大兩歲,卻從小就是那麼好看,小時候的他甚至還有點奶呼呼的
許院長以為是沈朝暮弄哭了我,罰他在外麵罰站
她又去給我幹了什麼,讓我等她,而沈朝暮就站在那。我看向他,他朝我做鬼臉,我噗嗤一聲笑出來。他還繼續做
小小的我都驚呆了,一個人的臉上竟有這麼豐富的表情,我被他逗的合不攏嘴
等許院長過來時,正好看到這一幕,我的臉上還殘留著淚痕,卻咧著嘴大笑
“好了,沈朝暮快進教室吧!”
他和我擺擺手進了教室,許老師打印出來了一張紙,上麵有一張很大的我的照片,底下的字卻少的很
然後她帶我去了小孩兒們的房間,我領到了一張屬於我的小床和一些日常的用品,卻不知道這一呆就是六年
許院長說讓我把這裏當家,有什麼事都可以和她說,和這裏的老師說
她說讓我安心,一定能找到爸爸媽媽的。
我傻傻的點點頭。心裏暗想“這裏不算家,這裏不是家”
起初我不適應這裏的一切,每天都哭。後來兩三天後,也漸漸的接受了這裏
但我堅信我一定可以回家的,那張我的大照片就一直掛在福利院的大門口。許院長常常會去檢查一遍
在這裏,沈朝暮經常帶著我玩。
他是一個調皮的小孩,時常搗亂,我本來很膽小,卻被他帶著天不怕地不怕,
每次見到他都是帶著笑容的,不適應的那幾天也是他一直逗我開心
隻是有一次,我在秋千上看到他,那個背影小小的,卻被莫大的悲傷包裹住
我走過去,他好像還掉了眼淚
我問他怎麼了,他也不說話,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春風十裏,淌過悲傷,秋千晃晃悠悠,似一縷沒來由的愁緒
看著他不高興,我也沒了心情玩耍。我從兜裏拿出來一塊糖,遞給他
就像,第一次,他遞給我那樣
“別傷心了,沈哥”
他接過糖,緩緩打開糖紙,裏麵的糖是那種化了又固住的,早就沒了原來的形狀。這是他第一次給我的,我一直都沒舍得吃,留到現在,卻不曾想成了這樣
他看看那糖,“還是還給你吧”
我尷尬的笑笑,接回來,看著那糖,我舔了舔“甜的!是甜的!”
我笑了,這一刻陽光輕輕灑灑,打在我們身上暖暖的
他也笑了。
然後我陪他一起坐在秋千上,就那樣靜靜的誰也不說話,吹吹風,看看花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難過,他也沒有要告訴我的意思,那便不知道吧!
還好,我們還是開心的在一起!
不知不覺過了有一年,而那年我生日,他問我想要什麼禮物
我說“我要當公主,我要一個大城堡!”
他說好,要做我的騎士
我們在福利院的院子裏亂跑亂轉,那天是我在福利院過得第一個生日,無比的開心。他送我一張畫,他畫了一個城堡給我,旁邊有兩個很醜很醜的小人,他說那是我們兩個
許院長瞧見,哈哈大笑。
他撓撓頭說,“挺好看的呀”
許院長摸摸我們倆的頭,笑著說是好看的
我把那畫珍藏了起來。
生日蛋糕上的蠟燭明媚而又溫暖,在小夥伴的陪同下,我吹滅六歲的生日蠟燭。許下想一直和小夥伴們玩的願望,快點找到媽媽的願望,做一個有騎士的公主的願望。
夜色拉長,奶油蛋糕吃的到處都是,我鼻子上的那一大坨奶油就是沈朝暮搞的鬼,不過他也沒好到哪去。
不過
我們東拚西湊,湊出了完整的歲歲年年。
我們一起長大,一起過完他的生日,又過他的,福利院的每一個小朋友都很可愛。
有一段時間,陸陸續續的有人被領養,我們最好的朋友都離開了
我問沈朝暮“你也會走嗎?”
他說“不會”
“我不信”我曾親眼看見有一個阿姨指著他說喜歡,不,是許多阿姨,他是一個招人喜歡的小孩兒,長的好看,又陽光開朗,沒有人不喜歡他
“那拉勾,我一定不會離開你的!”
我們對視“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眼神裏滿是童真,稚嫩的語氣說出最動人的情話!
後來,每每有人來領養孩子,他都裝病,或者故意調皮搗蛋,最後也成了這裏的“大齡剩童”
他還是依舊對我好,我們常常坐在那個秋千上,搖搖晃晃,以為可以永遠
那個秋千正對著大門,我也總幻想著有一天,母親推開門,張開雙臂擁抱我,那時我一定和他好好介紹沈朝暮,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許院長,還有好多好多老師都對我們很好,我漸漸喜歡上了這裏,這個不算家的家。
我們一起唱歌,一起玩鬧,一起學習,一起吃喝,悠哉悠哉,快樂無比。
六年就這樣過來了,我十一歲,他十三歲,我們都是大孩子了!
那天是清晨,太陽剛剛出來,月亮還沒走,許院長拉過我來,說她找到我媽媽了
明天一早,她就能來接我
不知道為什麼,我興奮的哭了出來。六年,整整六年,我終於可以再一次見到她,叫她媽媽,終於可以抱抱她,像每天坐著秋千上幻想的那樣
我哭的泣不成聲,許院長抱著我安慰我,我擦幹眼淚和她說謝謝
謝謝六年來的照顧,謝謝六年前把我撿回福利院,謝謝為我找回我的家
那天,沈朝暮突然問我“你想聽歌嗎?”
我傻傻的點點頭,
他悄悄趴在我耳邊說,“晚上等大家都睡下了,你出來,我在門口等你”
我突然很激動,笑著說好,然後他說這是屬於我們倆的“秘密計劃”
那一整天我都在期待著這個“秘密計劃”,我第一次覺得時間過得這麼慢,第一次如此期待著夜晚。
而夜晚漸漸來臨,所有人都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我已經按耐不住自己的心思了,我輾轉反側,心裏默數著秒數,空氣安靜,寂靜的夜裏,我隻能聽見自己心裏默數的聲音。窗簾未拉緊,透過縫隙,天上星辰零零散散,清晰可見,“數到一千我就出去!”
終於,一千到了,我拉開被子,躡手躡腳的走向門口,我的每一步都慢的像蝸牛,我輕輕打開門,他果然在等我,我衝他笑,他也笑,然後他比了一個“噓”的手勢,我點點頭,他順勢拉起我的手,我不知道他要帶我去哪裏聽音樂,我隻是跟著他走。
我們路過院長的窗前,裏麵的台燈還亮著,她還在整理那些收養單,他拉著我蹲下,我們一步一步挪著,從她的窗前經過,我感覺我們就像那電視裏的特工一樣緊張又激動,而他就像是我的騎士,帶著我披荊斬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