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令妤的日子依舊如常，弟弟陪著她隻待了三日，便匆匆回去。
懷期這次來，既是因為她身處水患之地，他心裏擔心，也是因為他受任到宿州，正好途徑此地，身負皇命不得不走。
隻是臨行前麵，她將綠娘帶到了懷期身邊：“這姑娘實在可憐，在這種地方終究是不安全，你若是方便，將她帶回京都罷，尋個活計再教她識些字，便也能保她後半生安穩。”
楊懷期順著她的視線，看了看在傷患處忙碌著的綠娘，而後又轉過頭來：“年紀這般小，可有問過她爹娘？”
楊令妤壓低了些聲音：“她爹娘將她推到這地方來，她還聽什麼爹娘的，聽她自己的就是了，我已經問過她了，等下待你去見見她，她若是願意，你便帶走，要是什麼時候想回家了，再送回來便是，總該叫她見識過還有旁的路能選，才能選出她真正想要的。”
楊懷期笑看她：“姐姐，這天下苦難人這麼多，若是人人如此，咱們哪裏能就得完。”
他這般說，倒也不是因為不想帶綠娘走，而是擔心自己姐姐這見誰多想幫一把的毛病，最後反倒會成了她的心結，瞧不得旁人過的不好。
“也不至於人人如此，我同綠娘也算是有些緣分，瞧著她也是破位有毅力的，這地方這麼苦，她年紀又這麼小，來的時候還哭呢，但你瞧瞧現在，她比所有人做的都好，這個本事可不是一般人
能有的。”
楊懷期略微有些差異，倒是確實沒料到，麵前這個柔弱又瘦小的女子，竟有這份心性。
楊令妤領著二人見了一麵，最後又確定了一下綠娘是否願意，這才叫懷期出麵，去見太守將人要過去。
懷期走後又過了小半月，水疫慢慢控製了下來，楊令妤也同這些人相處的熟悉了不少，她詢問了些地方，畢竟陝地不能在待了，倒不如直接換個地方去住。
沒想到所有人都以為要論功行賞、各自反鄉的時候，水患又來了。
這是比楊令妤之前在渝州見到的還要凶猛，瓢潑大雨傾注而下，密密麻麻瞧不清前路，但耳邊的哭聲與歎息聲卻格外清晰。
太守此次倒是提前做足了準備，將所有人都遷到了高處，被水淹沒的田間土地是百姓們未來一年的口糧，各家珍視的屋舍也被傾覆，即便是還留有一條命活著，但前路茫茫，活著的嘴又能吃什麼呢？
雨下了多少日，楊令妤旁邊的老人家便歎了多少日：“老天爺要收了雍州城呦！”
楊令妤覺得這話實在是晦氣，可這老人家的媳婦、兒子、兒媳和孫子，全在這場水患之中殞了命，他這個本該頤養天年的年紀卻遭到了如此劫難，說兩句晦氣話，竟也顯得情有可原。
而她呢？什麼都做不了，隻能將自己被分到的饅頭，掰下來一半分給老人家。
分明已經過了雨季，可這大雨卻是越下越厲害，生生下
了七日。
夜裏楊令妤正睡著，大抵是因為下雨的緣故，她身上總覺得濕漉漉的，睡不踏實，可這也是她的幸事。
夜裏突然有人淒厲的聲音傳過來：“快跑啊，塌了，全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