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風尋已經知道了京城大街小巷甚至每一個角落都傳遍了二十萬大軍全軍覆沒的消息。他抬頭看著日本今年的大雪悄無聲息的落下,冰涼的白花在指尖旋繞,然後融化逝去。入春的日本,他以為會像皇宮裏一樣的溫暖。
接到這一個沉重的軍報以後,奉天看看眾人,然後搖頭,歎道:“罷了。”
然而沒有人明白這兩個字真正的含義,或許就連奉天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命運隻是遵從天命,奉天,奉天,天命就是帝王的一切。他重新坐到金光燦燦的寶座上,身後真正的主宰者,卻沒有代替神靈為他帶來最新的天命。
天神,他失職了。
宮廷禦用琴師,琴聖月尋歌,在二十萬大軍潰敗之後,在月弦殿內,無故失蹤。那夜皎潔的月光,仿佛遺留在了月尋歌的鏡子上,在夢幻般的霧色裏,一寸白衣,繞過月弦殿的朱紅大門,但這是最後,也是僅有關於月尋歌最後的一點消息。
次日清晨,一大早就聽見日向風尋不顧禮儀得大喊大叫,魔離不僅揉了揉皺了一夜的眉。
想起那日他和他還有問雪三個人,風尋孑然一身的傲氣,還有冷酷的眼神,簡直和如今判若兩人。魔離倒吸一口冷氣,性格多變的家夥,令他頭疼一晚上也琢磨不透的怪男人,他想,或許日後臣服在他腳下的那個,才是自己吧。
河邊,問雪的表情很尷尬,雙手不知道何去何從,隻能抓緊風尋濕透了的白衣,一麵遞給他手帕。
“公子,你……沒事吧?”問雪清澈的眼睛打量著難以動彈的風尋像僵屍一樣艱難的移動身子。
公子現在的動作,實在怪異的很——
風尋的身子明顯是因為長期坐姿不當而導致全身僵硬,偏偏昨日就寢時總覺得身下硬邦邦的,辰時一轉身,就間接從大老遠的草叢滾到了河裏。等到風尋自己醒過來,全身早就快癱瘓了。
然後在移動每一寸關節的時候,風尋就會毫不留情的大聲慘叫出來,接著,魔離就可想而知的看見天上飛離的鳥群。
換作他自己,應該會咬牙吞下去吧。
恐怕也隻有風尋,才會這樣,孩子氣的喊疼。他又啾啾問雪,懷疑著她是否要跑到鎮上去賣一串冰糖葫蘆,然而,等到問雪把冰糖葫蘆弄回來的時候,風尋早就可以像猴子一樣爬上爬下了。
一個男人,痛苦和眼淚都是要流進心裏麵的。
這是男人給自己立下的規矩,成人禮以後,男人就失去了流淚的資格。
魔離道:“確定響午動手?”
“到底誰才是軍師?這個問題你已經問了一個早上了,不準問,自己想去。”風尋不耐煩地投了一記白眼,“誰讓你把上次那幾個刺客給殺了的,現在好了,沒機會回皇宮了。”
魔離無奈的扯扯嘴,這是什麼破理由?“不殺他們,他們會殺我們,到了日本皇宮一樣是死,你難道喜歡被人追殺麼?”
“我日向風尋沒頭腦的事情往往做得比深思熟慮的多得多,但是一看你就知道了,每天腦子裏裝的都是陰謀詭計,臉一陣白一陣綠的。這樣會影響市容的,我還能擔保你活不過五十歲。”
言下之意就是指魔離長得很難看羅?魔離摸了摸自己俊朗的臉,沉靜的黑眸一下子放射出死光。
你敢這麼說我?
“你看起來還不如表麵的沉不住氣,是不是每個得罪你的人都會死得讓你滿意呢?我可不喜歡充滿殺氣的同伴。”風尋笑了笑,他將一屢黑發扯到耳後:“不愧是同門師兄弟呀,腦子裏裝的東西比胃裏的還多。”
“什麼同門師兄弟?”魔離反問道。
還說不是同門的,又一個喜歡反問的家夥!
“你哥哥誤天呀,你不是隻有這一個師兄嗎?你們那個老師傅長得也太對不起我了,偏偏脾氣也是你這樣步步為營,等他下一步棋,我已經睡了一個時辰了。”
魔離咪起眼,沉默:“走吧,已經到了換班的時間了。”隻見他從灰色包袱裏掏出兩套軍服,一套自己穿上,另一套則是丟給了風尋。
他才不會那麼沒有準備呢,兵符,一定要放到自己的口袋裏
“那個……”
“什麼?”
“那兩個倒黴的兵卒呢?”
“死了。”魔離幹脆的回答。
“回天朝以後你給我去寺廟裏好好超度一下,人家又沒有哪裏對不起你,先被扒光了還不止,還要暴屍街頭。你要他們拿什麼臉麵麵對列祖列宗!?”風尋立刻像個老女人似的控訴魔離的罪狀。
“……”魔離的青筋暴起,媽的!他哪裏管那兩個男人是在街上裸奔還是喂野狼去了,能拿到衣服就不錯了!
隨即,他居然又遇上了風尋仰天高歎的那一個神情。
他,可能已經發現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