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辰抬頭看向天上那抹月光，那抹曾經不願照耀在閭晝與潘望的身上的，清冷卻也柔和的月光，如今終於為他灑下。借著這抹月光，他看向了在那長巷牆下，略微反射出一些亮色的東西。緩緩走過，拾起，正是另一隻與他手中玉鏢別無二致的物件。
這一刻，他終於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的情感，這個在自己昏迷醒來隻有氣憤，在看到群眾願意支持隻有欣慰，在調度兵將之時隻有沉著的少年，還是落下了他自從離開壽春之後的第一滴淚水。可一滴落下之後，思念的閘門便再也關閉不上，曾經的記憶如潮水一般湧來。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可以拿下他，我知道你收到黎家那份名單之後有多麼絕望，我也知道......你想讓我來完成這些你窮極一生都做不到的事情。你真是自私啊，我也隻是個孩子罷了。”他一邊落淚，一邊對著那握在手心的玉鏢抱怨。似乎握緊它，故人便就在眼前。
“你搭上黎家這條線的計劃讓我們活生生撕碎了，可你還是毫無怨言。若是我肯為你設身處地的想想，是不是......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步呢。”還在回憶之中的他，並未察覺到身旁突然多了個單薄的肩膀靠了上來。
“都處理完了，你......你怎麼哭了，是哪傷到了嗎？”
“沒......沒有。”衛辰還想再狡辯幾句，阮溫卻看破了他最後的倔強，隻是歪著頭盯著這孩子，他終究還是沒能忍住。
“我......我很努力了，我幫他完成夙願，他能好好地回家了。他......”
“我知道哦。”
“他的幫助，他的指點，我都收到了，我......我肯定很讓他自豪。”
“我知道哦。”
“我......”衛辰把頭埋在雙膝之上，哽咽著說出了這句話。“我還是他的學生和摯友，對嗎。”
“一定是的。”那極盡簡短卻溫暖的話語，終於讓他放下了最後的心結。收拾好心情，他走到了那三人麵前。
章虎抬起頭，可他的雙眼卻看不清前路。隻能依稀辨別出自己麵前站著幾個模糊不清的人影。
“小子！今日算我倒黴，栽在你手裏。你最好......”
“倒黴？你把閭晝的一步步謀略，稱之為你的倒黴？他讓你背上罪無可赦的死罪，用他自己的命！讓哪怕是權勢滔天的太尉這次也保你不得！你說這是你倒黴？他在揚州城那幾天，比你十年間見過的揚州百姓都多得多！你說這是你倒黴？你把你曾經的所作所為全部拋開不談，隻論此時天意不在你！荒唐！”
衛辰聽到他這句話，失去了理智，抄起安寧的短刀便砍向直到現在還死不悔改的章虎。章虎也挺直脖子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今日你不置我於死地，待到之後，我必百倍還之。”
這一句，讓他滿心的仇恨凝至雙眼，血色滿溢，一時間甚至看不清瞳仁的顏色。可他餘光卻看到了那個挺直的身影，他隻是輕輕搖了搖頭，便讓衛辰卸下了所有暴戾。
“你......會有你該去的地方，我用性命擔保，你會為這一切付出代價。”
“哈哈哈哈哈！可笑！我還以為我敗在了一個多麼英明的少年手上，結果還是優柔寡斷，婦人之仁！老子真是不值啊！”
衛辰嗓音之中略帶疲憊，卻並未再提起半分怒氣：“你說得對，優柔寡斷婦人之仁，我知道終有一天我會付出代價。但那代價不會是你給的，更不會，有機會讓你見到。”
沈湛帶隊絞殺了最後幾個黎家的幫凶，一轉身，便看到長巷之中的幾人，他終於放下心來，帶領著手底下的兵士帶著還能說話的活口向府衙走去。
“我至今也想不明白，你怎麼就敢自己闖進我這揚州城，手底下不過就是幾個護衛罷了，就算他們有以一敵百之能，也未必能保得住你這少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