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平日從不忤逆於我，今日能違我囑咐，也算是些許成長。小友何錯之有呢？”說完這句，又看向了扒著門框畏畏縮縮往裏窺探的小家夥。
“今日你隻許吃一碗飯，好好想想自己的所作所為錯在哪裏，明日早課之時回答於我。”門口的孩子聽了這句話，可算是鬆了口氣，連忙朝老者道了幾次歉，跑到山下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不知二位前來，所為何事？”
“就如小師傅所言，隻是聽聞老先生善名遠揚，小子特意前來拜會而已。”
黎溫也不作答，隻是嗬嗬笑了兩聲，給衛辰倒了杯熱茶，之後便起身作勢要走。
“老先生還有何事要忙？莫不成是要處理頸上的新傷？”衛辰飲了口茶，不急不徐地對走到門口的老人說出了這番話。老人在原地愣了幾秒，方才轉身看向這仍在座上飲茶的小友。
“好眼力，想必小友身世定然不俗。”
“這不重要，老先生，我還能說出你這脖子上的傷是何人所致。”
“哦？願聞其詳。”
衛辰卻在此時賣起了關子，轉而提起了別的話題：“曾聽聞煙雨樓那位女老板與黎家關係不淺，卻不曾想竟是黎家主的女兒啊。”
“這......你是怎麼知道的。她怎會心甘情願與你提出這等私事？”
“不光如此，我還知道那小姐手裏拿著一份證據呢。”
黎溫聞及此言，套在麵上的慈祥已然碎裂。他大踏步走到衛辰身前，怒氣衝衝地看向這個消息如此靈通的小子。
“你是誰的手下？章虎那小子如今要將主意打到老夫的女兒身上不成？老頭子我再怎麼沒本事，拚上這黎家之名換他一條性命也不難！你究竟是何許人也！”安寧見這老頭如此氣憤，手已經不自覺地握向了雙鞭。衛辰卻還是一臉淡然。
“老先生這不是已經說出來了，脖子上的傷是誰造成的嗎？”
“那又如何？”
“不知老先生可曾見過這個東西。”衛辰將手伸向腰間，把別在腰上的玉鏢取下，遞到了老者眼前。老人看到這玉鏢，臉色轉為震驚，許久之後又恢複了平靜：“你......是他什麼人。”
“我是替他完成未竟之事的人。”隨著這句話從衛辰口中說出，老人終於是閉上了雙眼，顫抖著吐出一口濁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
“我能幫他的，已經盡數交出去了。可那夜官府的大火，誰也不敢說還能不能保住那份證據。”
“什麼證據？”
“是......是黎家這些年來與章虎交往的名單與大致內容。”
“所以，黎玥小姐是因為這些，才徹底決定跟您鬧翻的？您也是因為這些事情，才對揚州城中的百姓施以恩惠？”衛辰平靜的看向眼前這個老者，這番話無異於一把利刃，把他心底藏得最深的一些東西剖開來，擺在青天白日之下。
黎溫在那一瞬間，眼神都灰白了幾分，止不住顫抖的嘴唇，似乎已經詮釋了他此刻的心境。
“我......我隻是不想再讓他們牽連進這泥潭之中。我知道玥兒的性子，她知道這些一定會與我這個當父親的撕破臉皮，老死不相往來；我也知道姝兒有多喜歡閭晝，我隻需要在成婚之事上加以阻攔，她縱是萬般不舍，也會把我老頭子拋下，去尋她的自由；我也知道我一個人所作所為，還不清黎家的罪，可我隻是......隻是想盡力償還一點。我......我錯了嗎？”
黎溫抬頭看向那個把事實擺在他麵前的少年，眉宇之間似乎是在祈求他能寬恕自己的所作所為。衛辰扭過頭去，不再直視老人的目光，強忍著心痛，朝他吐出了一句：“您的救贖，不在我這，還請......另尋他處吧。”說完之後，轉身走向門外，一如他踏出煙雨樓的門，身後之人，也是一樣的淚流滿麵。安寧見到這一幕，也禁不住搖頭歎息，出門追衛辰去了。隻留老人枯坐在原地，眼底隻剩一片晦暗。
“接下來呢？又該去哪了？”安寧見太陽還高懸在天上，便知道今天的行程還沒結束。
“揚州府，我也該見識見識這位代理刺史究竟有什麼能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