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疑了一下,伸手拿起肉,端詳了半天,終於還是下了口。
咬了一塊,嚼了幾下,緩緩地咽下,頻頻點頭。
“嗯,該說不說,味道確實不錯,又嫩又鮮,關鍵是這種味道,太美妙了,無法形容。”
“是嗎?我也嚐嚐。”賈銳將勺頭湊近嘴邊,喝了一口湯,“確實不一般。”
又從顧一方手裏撕了一塊肉,吃了起來。
有人帶頭,想吃的人也就放下了最後一點心理負擔,紛紛到鍋裏撈肉吃,一邊還招呼著那些不吃的人:“都來吃,香得很!”
兩個翅人,可吃的肉也就二十來斤,但多數人持觀望態度,所以並沒有很快吃完。
周世英站在自己的屋門口,背誦著《狂人日記》裏的台詞:“你們要曉得,將來是容不得吃人的人……”
他的兩個兒子卻拿著一隻碗跑過來,滿滿地盛了一碗肉,端到父親麵前,慫恿他吃。
周世英推辭了一番,罵了幾句,便也拿起一塊肉吃了起來,似乎也嚐到了美妙的滋味,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了開來,但兀自嘴硬:“我跟你們說,我是出於研究的目的吃它的!”
“對對,您是研究它,不是吃它。”兩個兒子笑著說。
這話傳到了別人嘴裏,以此炮製了若幹惡搞語錄。
警察李子慧說:“我這是為民除害!”
中醫王平中說:“我是效仿神農嚐百草,品一下它的藥用價值。”
農機公司的老板馮洋說:“農村田鼠成群,禍害莊稼,農民們就抓來吃,這也是治理災害的一種方式。”
……
總之,各行各業的人都憑借著自己的知識儲備,編造著各種理由,以便吃得心安理得。
二十多斤肉,總算吃完了,連湯也喝了。
那些起先不願意吃的,在這種氣氛的感染下,也很快轉變了思路,但當他們上前欲一飽口福之時,偌大的銅鍋裏,隻剩下底部的一些殘湯了。
晚上沒有月亮,陳平獨自一人坐在木橋的欄杆上,望著下麵的河水。
夜色寧靜,河水潺潺,它並不在乎它的身體裏是流淌著無辜的鮮血,還是有罪的靈魂,它把它們通通稀釋,然後消散。
柒慕兒輕輕地走過來,坐在陳平身旁,問道:“想什麼呢?”
“想小江他們,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陳平說,“我以前對他不了解,這段時間覺得他還挺靠譜的,可是這次——可千萬別出什麼事才好。”
“他挺機靈的,應該能應付突發情況。”
“但願吧。”
兩人沉默了,一齊望向夜空。
沒有月亮的天空顯得格外低,仿佛就籠罩在頭頂,讓人有一種壓抑之感。
半晌,柒慕兒欲言又止地說:“你有沒有覺得——”
“什麼?”
“有沒有覺得,我們正在向蠻荒時代靠近?”柒慕兒的眼中閃著亮光,似有淚水流了出來,“之前我們殺了那麼多的翅人,可以說是為了生存,迫不得已;現在我們完全沒有了生存危機,可是今天卻吃了翅人的肉。那些可愛的萌寶寶,就這樣成了人們的腹中美味。明天我們還會幹什麼?真不敢想。再這樣下去,我們還會是人嗎?——唉,我一直覺得自己挺奇葩的,腦子裏總有一些壞心思,但比起這些人,我還是太單純。”
陳平歎了口氣,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