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陽曆六月,學校都要放“麥假”,午子從城裏回到鄉下,避暑,瘋玩兒。午子家有將近一百畝的麥田,午子的爺爺和大爸一起打理,村裏好幾十家的麥田連在一起,一眼望不到盡頭。這個黃河北岸的大麥區,養育著上百萬人口。
午子才不管收麥、晾曬、送糧這些大人的事。“麥假”對他來說是天堂裏的旅行。從小學到現在上完初二,午子在天堂裏的旅行每年都按時開始。
有一個叫二木的四年級小屁孩兒,天天跟在午子屁股後麵,形影不離。午子家的麥田和二木家的緊挨著,有一條灌溉渠(午子叫它“大渠”)把他倆家的地一分為二,南麵是午子家的,北麵是二木家的。這個灌溉渠可是不一般,從水庫引來水,給他倆家的麥田澆灌,滋養了近二百畝的麥田,它的“副業”就是陪著午子度過炎熱的六月。
早上,午子五點多起床,一手拎著他的漁具——其實就是一張一米見方的鐵絲網,四邊用木棍抻直、紮緊,像一個方形的大篩子,另一隻手拎著魚簍,口袋裏揣上兩個棗饃饃,著急忙慌去趕“早魚”。路過二木家院門口,午子腳不停步地大喊兩聲“二木”,二木就屁顛屁顛地竄出院門,拎著兩根一米多長、二指粗的大柳枝,飛到午子身邊,一起跑向“大渠”。
太陽早就把大渠邊的兩棵大樹的影子投身到田地裏,午子把漁網和魚簍放在大樹下,從大樹旁的窩棚裏拉出一張大席子,鋪在樹蔭下,三下兩下脫下外罩甩到大席子上,隻留一個二骨筋和大褲頭,踢開鞋,然後提起漁網,光腳溜下小斜坡,順著大渠堤堰往上遊方向趕去。
走了約摸三四十米遠,停下,兩腳慢慢探進大渠,大渠裏的水很清澈,寬有一米多,深到午子的大腿根。清晨的水還是有點涼,午子一下水就哆嗦了一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不管,舉起他的大網,橫著插進大渠,渠水從網眼裏擠過去。他大聲朝著上遊方向喊道:“二木,打起來了!”
二木早就在指定位置等著午子的命令,聽到喊聲,二木馬上跳進渠裏,左手拄著一根大柳枝,右手又拿一根大棒,像鼓槌一樣在水麵上拍打,濺起兩排水花,飛向兩邊的堤堰,兩腳不停,向前正步走,把藏在水下各處的小魚小蝦全都趕出來,順著渠水往下跑。二木快到午子下網的地方了,開始唱著不知哪裏聽來的流行歌:“我有一支槍,扛在肩膀上,子彈上了膛,刺刀閃光。出發之前,看清自己模樣,站在鏡子麵前越想越荒唐......。午子哥!準備好,起網了啊!”
“好嘞——”。
兩個人順利會師,各抓大網一邊,上邊手不動,下邊手往起一提。“啊!啊!......”二木驚叫起來:“發了、發了,還有大蝦呢!”
“二木,你小子可以啊!趕下來這麼多魚蝦,豐收了!豐收了!抓穩了,快!上堤堰!”午子也興奮地喊著。
這一網,有兩條一拃長的“鯽片子”,三條巴掌大的“小鯉子”,居然還有十幾個小指般大小的“河蝦子”,五根筷子長短的黃泥鰍,兩個人激動地眼珠子放光。他倆把網子平放在田邊的平地上,二木拉過來魚簍子,一齊把魚貨裝進去,二木高興地說:“午子哥,夠今天開葷了。”
“你小子就知道吃,行吧,走!開飯去,吃完早飯,再去捕兩網。”
“好嘞!”二木拎著魚簍,兩個人一起朝著二木家地旁邊的大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