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那年，我親生父親的大女兒養了隻貓，我因為對貓毛過敏，被親生母親遣送出國。
六年後，同父異母的姐姐因為拒絕聯姻，我成了她的替補，被逼回國內。
從機場出來後，六年沒見的林叔走上前。
「小魚，你爸媽這幾年很想你， 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林叔眼中浮起的淚光刺了一下我，我扯了扯唇，迫使自己僵硬的臉露出笑意。
我喉嚨幹澀，「林叔，我也想你和林嬸。」
沈明遠和沈明月的親生母親因為難產而去世，死後一年，我的母親林月嫁給了沈振，也就是我的父親，兩人為了兩家生意而結婚，此後日久生情。
林月悉心照顧這對龍鳳胎兄妹，把他們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更別說沈振，本就對兄妹倆一出生就喪母疼惜不已，甚至甘願放下公司事務去陪伴他們長大。
至於我呢，當初林女士發現懷孕了本來是要瞞著沈父打掉的，畢竟光是沈明遠和沈明月就足夠他們夫妻倆疼愛了。
到最後是沈父發現了並阻止了她。
在兄妹倆三歲多的時候，我一出生，林女士就把我托給了管家林叔和林嬸照顧。
每次出去旅遊，是他們一家四口的美好時光。
家裏隻剩我一個人的時候，林叔林嬸會把我從沈家帶去遊樂場玩，把我架在脖子上騎馬的從來不是沈振，是林叔。
在我委屈地要哭時，把我抱在懷裏，輕輕哄著「囡囡不哭囡囡不哭」的也從來不是林月，是林嬸，她的身上充滿了我喜歡的媽媽的味道。
日子也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了下去。
等到我快上中學了，他們才驚覺我這個女兒實在是太沉默了，跟自己的爸爸媽媽一點也不親近。
然後每天都要跟我說，「小魚你能不能活潑一點，就像你姐姐一樣」。
當時的我看著沈明月活潑明媚的樣子，是很羨慕的。
我努力地讓自己話變得多一點，卻沒有吸引來他們的注意力，頂多了就是一句敷衍的「小魚真乖」。
可是沈明月和沈明遠一點也不乖，他們會打碎花瓶，逃課出去玩，但依然被爸爸媽媽寵愛著。
那時的我，對親生父母依舊渴慕，希望他們能帶我去遊樂場玩一次，即使是家外麵的公園也可以，或者能去親自參加一次我的家長會，可是這些從來沒有實現過。
我十七歲那年，沈明月從外麵抱回來了一隻小花貓。
我是喜歡它的，可是它一靠近我的身子就很癢，我就盡量避開它。
有一次小貓一直圍著我打轉，我避不開，隻能受不了地把貓提了起來，想把它放到離我遠點的地方。
這一幕剛好被沈明月看見了，她以為我要害小貓，驚呼著。
「沈魚你給我把貓貓放下，你想對它做什麼?!」
這一叫，就把全家喊了過來。
「沈魚你怎麼變成這副樣子了，你不喜歡貓犯得著害它嗎?!」
林女士冰冷的話語撲頭蓋臉地朝我砸了過來，我無措地把貓放了下來，忍住哭腔訥訥解釋。
「不是，我可能對貓毛過敏，就想把它放得遠一點….」
即使低著頭，我也依然能感受到他們指責我的眼神落在了我的身上
太冷了，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滑了下來。
客廳裏寂靜了幾分鍾，沈明月突然抱起了小貓。
「爸爸媽媽，我不想把小貓送走，它太可憐了，好不容易才能被人收養。」
當天晚上，我就被送到外麵酒店去住幾天。
林女士來找我的時候，她皺著眉。
「小魚，我知道你嫉妒你哥哥姐姐，可是她從小就沒了媽媽，你懂事一點好不好，不要再跟他們鬧矛盾了。」
車子停在沈家別墅門口，林叔幫我拎著我帶來的唯一一個行李箱帶我走進那座六年未踏足的別墅。
別墅裏，我的工作狂母親林女士竟然在這個周一下午坐在沙發上，安然地和我的姐姐看著雜誌。
也對，畢竟我的姐姐一直以來都是她最疼愛的女兒，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坐在沙發上的兩人聽到動靜後極有默契地抬起頭，臉上掛著如出一轍的笑意。
看到我後，她們不約而同地收斂了笑意。
「回來了就好，先去休息會兒，晚上帶你去見秦家人。」
林女士淡淡出聲，我無所謂地點了點頭，眼神無波無瀾。
進到二樓走廊盡頭的房間後，我打開了帶來的行李箱把裏麵的床單被套拿了出來換到了床上。
然後把一件白色襯衫拿了出來塞到了被窩裏。
我整個人鑽到被窩裏，抱著那件襯衫睜著眼發呆。
林女士敲響門的時候，我已經套上了一條白色襯衫裙。
打開門，林女士的視線像雷達一樣掃視了我全身，她眼神露出了我過去十幾年以來所熟悉的不滿視線。
「去換一件衣服，顏色太素了，還有，化一下妝。」
我直勾勾看著她，目光絲毫沒有閃躲，年少時對這位母親的渴慕與敬全然消失在這六年的歲月中。
「如果你想要穿黑色的話，我可以去換，我帶來的衣服裏隻有這兩種顏色。」
林女士的眉眼間露出明顯的訝異和不解，或者說還有一絲惱怒。
惱怒她向來溫順乖巧的親生女兒居然有朝一日會這樣直白地違抗她。
她徑直越過我走到房間裏的衣櫃前，從衣櫃裏挑出了一件淺綠色的掐腰連衣裙。
「沈魚，去換上。」
林女士的眉眼已經凝結了一層薄冰。
我沒去在意，目光無波無瀾。
「您不會以為，我十六七歲時的衣服，到現在二十三歲了還能穿上吧?」
話落，林女士的眉心閃過一絲怔然，聲音帶著一絲被人看穿的惱火。
「沈魚，你還是在怪我當初把你送出國嗎?你怎麼越來越不懂事了?!」
我失笑，還是這樣，原來真的有人能過去這麼多年依然一成不變啊。
我神情放鬆，指腹摩挲著左手無名指上的素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