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時節,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潮土味兒,剛下完雨的雲放走了明媚的日。日光柔和,透過窗子照進了醫院的走廊,也照在了艾爻的身上。
空蕩蕩的走廊,隻有一些隔著牆透過來的聲響。
爻站在窗邊,眼凝視著窗外醫院側牆旁的一株老柳樹。聽老人說,柳樹自從醫院建立前,便在那了。
老柳上,兩三隻麻雀在嬉戲。爻看著那鳥兒,盯得出神。他向往著麻雀的那種自由,又因短暫而逃亡的生命而感到壓抑。
他真的很想衝下去,去沐浴那“肆意放飛”的味道。
“踏踏踏”,一個穿著藍色保潔服的大娘提著水桶拿著拖把走過,濃重的消毒水味把他的意識拉回了現實。
爻整了整額前淩亂的頭發,長呼了一口氣,走出了長廊。
……
兩個小時前,雨還淅瀝的下著,爻照著之前習慣在工作後來醫院照看母親。
推開病門,依舊是那一頭白發映入眼簾,蒼白的麵容中還有幾分曾經歲月的影子。爻母本是個很俊美的人,眼角微起,濃眉立鼻,一瞥一笑無不令人心動。但自從得了病,皺紋便爬上了她的臉,麵色也大不如從前。
這病房是六人的,但僅僅隻是輪轉了三個春秋,那些床位上的人便更換了五六次,最後,全空了下來。有的人轉了病房,有的人安康回了家,還有的人,已經再也不會知道來年的桃花會開成什麼樣了。
前幾個月,母親對鋪,來了一位年紀稍大的老人,68歲了,有很大的酒癮,胃出血被送到了醫院。
大概是那病拉起了老人的時代滄桑之感,他總是悶悶不樂。空蕩的病房,隻有母親和老人兩個人。所以,很快,他們熟絡起來了。
爻還清晰的記著,母親頭頂上的白色假發是為老人而戴的。
母親還說:“頭發掉了也罷,病重了也罷,最起碼,有念想活在這個世上。最重要的,不是失去了什麼,而是擁有著什麼。世上從沒有什麼‘一無所有’,隻是有些東西,還隱匿在黑暗中,等待著人去發現……”
爻當時並沒有深思母親說這話的原因,隻是為母親感到高興,他覺得,她能這麼說,是因為她沒有放棄自己,還有著活下去的動力。
這可能是老人的“力量”吧。
前幾天,還總能看見母親和老人閑聊,但現在再搭眼一看,母親的對鋪已是空空蕩蕩。爻不知道老人去哪兒,隻是猜想——老人,回家了。
爻走進病房,將手中的保溫飯盒放到了桌上。
“媽,我這次為你煮了粥,”說著,爻還取了碗筷,盛了一碗,端向母親,“我專門放的桂花,你快嚐嚐。”
“我不想吃……”
爻一驚,笑道:“那我就先放兒了,你若是想吃了,我再盛。”
爻把碗裏的粥重新倒回了餐盒裏,無意間,不小心撒出來了一些,他隻好放下碗,起身去拿紙巾。可就在這個時候,母親突然開口:“爻兒,你愛我嗎?”
爻抬頭去看母親,母親的眼神中,一種過分的溫柔顯現出來。這話把他說的一愣,有些慌神。爻別過頭去,心中不知什麼東西在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