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遊,他鄉異客。總覺得自己與他人不同,不過也沒說錯,鄉間外人就是外人,想要通融進他鄉,就得戴上麵具,不敢哭鬧,不敢撒潑,因為啊,自己的爹娘不比別人,總覺得他們遠在天邊。然而呢,又總是信誓旦旦對自己說近在眼前,凡事盡說。
似乎也的確是這樣。但總歸啊,還是遊子,不比曆史知名文人騷客,如今隻是在外遊學罷了,偶爾遭人欺侮那也隻能怪自己沒本事,記憶中家母總是一邊說著父母的辛苦一邊又說想要什麼盡管提,曆來的母親似乎都在扮演這一角色。但她啊還是有些嫌棄我的,嫌我的手指枯瘦,觸人如摸骨,嫌我黑黑瘦瘦,不討喜。但是啊,大抵還是遺憾的,因為好不容易拉扯的幺兒上大學了,卻沒等到畢業。
遊啊遊,年近二十,大半生都在外地過著日子,有一年甚至一年就在家了一星期。幼時不知,少年還有父母兄姐陪同,直至之後,便往往獨自一人了。少年遊,獨在異鄉,放蕩自由,何愁悲苦。愁悲苦皆在心田生根,長到地上就變成了孤獨。孤獨在心上發芽,便折磨不到精氣神,戴上自己的麵具日複一日,往往這一生也就過去了。
一生有多久 ?春夏秋冬四季交替,也不過演變了一年而已,在幼春時便流落他鄉,在異鄉發芽,在心中家鄉生根,非不願落地,而是此地水土不服,人啊總要落葉歸根,這是祖訓,也是規矩。家鄉的意義便是如此,給孤魂野鬼一個去處,給異客遊子一個歸處。現在的車太快,時間也快。古時往往一去便是不歸路,一走便是爛柯年,家中良田變滄海,一棵枯樹便是春。所謂團圓聚首便是奢求,昔日團圓家鄉人,轉眼新人換舊人,家中堂屋年年亮,門前枯樹已是年。
父母在,不遠遊。還記得每次統計留守兒童之時,我都固執地不承認,因為我自己本來就不在家裏,何來留守?但如今想起,我比那留守兒童還要可憐,父母不見也罷,家鄉也不得回,獨居外處,吃喝隨意。真的能隨意嗎?這世道太壞,連小孩都要帶著麵具把自己裝成小孩,在家裏便不用,隻需聽話便是。
不到二十的年紀,已走過太多人沒走過的路,見過太多風景,到頭來也不過四字評語“不過如此”。所謂名山大川,山珍海味,在遊子眼裏都比不過家裏的大床和母親的粥。很多人在成年後選擇去旅遊,去玩,去鬧。我隻想著一件事,回家。要說再多的話,便是躺平。不管他人的生平如何勵誌,如何精彩,於我而言不過隨手刷過的視頻而已,人生從出生都了無生趣,並無任何精彩,最終歸去時,有個歸處,便是心願;痛楚鑽心時,有個懷抱,便是最好;天心如此。
生而遊,追溯記憶的小溪,驀然回首,原來半步已遠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