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克民主國的滅亡如惡疾爆發那般突然,但事實上,所有人都預料到了這一天。
數萬人簇擁在這個即將被拆毀的著名小廣場上,二十年前我初次登上這個講台也是此等盛況,此時此刻,沒有歡呼聲,沒有人熱情招手,沒有放禮花的人—實際上也是有一些的吧,但主基調是哀傷的,也可能隻有我這樣覺得。
在數名衛士的拖拽下,我被架上了絞刑架,這是二十二世紀,他們要對我用絞刑。即將奪走我生命的東西不過是一根麻繩。
我已無力反抗,我實在太老了,也實在是太累了,如果這就是我的結局,不接受又能如何呢?
當繩套勒上我脖頸的一刻,我聽到了人群中傳來不和諧的聲音。
“幹什麼的!”
“回去!”
手持槍械的彪形大漢一把將老婦推倒,人群頓時亂了起來。
“二十多年了,他保護你們二十多年了,他撐起這個國家二十多年了,你們要這樣對待他?你們要這樣對待他?”老婦聲淚俱下。
“統治了我們二十年,也確實該結束了。”
沒有公審,沒有判決,死刑即將執行。
當木板被抽去的一刻,力量扼住了我的脖頸。我很想掙紮,但這一切都沒什麼意義。痛苦瞬間蔓延了我的整個身體,直到我失去意識……
理想的國度,真的隻能是黃粱一夢嗎?
還有一次機會,可能還有下次機會,總有一次能實現的,時間無法切斷意誌。
但是……
重啟之後,我還會是那個我嗎?
“喂?”
是誰……
“洛倫亞蒂先生?醒醒?”
“沃克麼?”
我勉強睜開眼睛,自離開利昌良州的南部村莊之後,我已經連續兩天沒能看到人類的蹤跡了,車輛緩緩停在了一道鐵絲網前,它在這片荒無人煙的平原上很是顯眼。
“洛倫亞蒂先生,您的狀況看起很不好,到底是怎麼回事?”沃克拉了手刹,開口問道。
“我不知道,感覺好像死了一樣,比起這個,我們到了嗎?”
“這便是約定的地點了,他們會來的。”
正說著,遠處的地平線,出現了一輛綠色的越野車,它是來接我的。模糊的記憶中,我似乎多次經曆過這個場景,但當我細細回想,一切又好似鏡中花水中月。
故事發生在新紀57年,藍星,尤克國。
我所處的時代是尤克有史以來最繁華的階段,至少總統是這樣說的。沒有紛爭,自由平等,科學高速發展,國富民強。
乍一眼看上去確實那麼回事,鋼鐵叢林,大廈林立,車水馬龍,燈火通明。
有關資產保障的法令在今日發布,這被譽為是藍星上最先進的製度。位於尤克國首都克裏夫的西宮之中,盛大的會議上宣布了法令的推行日期,台下的大亨們歡呼起來,讚美著總統大人的英明舉措。紅酒和雪茄早已搬上台來,珍饈擺滿了餐桌,銀質的刀叉早已布置好。總統走下台來,迎接他的是美女的飛吻,勾肩搭背、喜笑顏開、隨眾人就了座。但總統顯然是不太高興的,他確實是一直笑著的,眉宇間卻流露著擔憂之色。不是那些窮人們,他們不至於構成威脅。事實上,那件事發生之後,他總是徹夜難眠。
你問我發生了什麼?
它們降臨了。
第一台巨物出現在北冰洋的不知名島嶼上,一支國際考察隊在完成任務後的歸途中發現了這個怪異的東西,當人們撥開附著表麵的堅冰之後,它仿佛被什麼東西激活了,瞬間懸浮起來,也不知道依靠的是什麼力量。這是由三千六百個大小不同的正方體組合成的不規則物體,長4090米,寬4180米,高3210米。最奇妙的是,它在不停轉動著,好似擁有生命。
短短幾年之內,世界各地陸續出現了類似的東西,它們從地底、深海,甚至是火山中竄出,將人類文明緊緊包圍,截止目前,全世界僅有五個國家沒有出現巨物。沒有人知道它們是誰製造的,更不會有人清楚它們存在了多少歲月,總之,它們看起來並不友好。為了應對預想中的危機,各國成立了相關機構。而尤克國也是在近期加入到這個項目之中,即‘禁區計劃’。
我所處的位置距離巨物十五千米之外,即便如此,它的輪廓依舊顯眼,也不知道近距離觀察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很快那便不是問題,因為接下來的日子,我得和它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