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報啦,賣報啦,廣州賊人火拚,七十二人遺屍。”
南張街,柳慧在報攤賣報紙,她穿著男孩子的衣服,一頭短發,聲音也顯得中性。柳慧的眼睛如果不仔細看,隻要稍加掩飾,你很難發現她是目盲的。
柳慧已經在這裏一個多月了,掩飾得很好,身份是農學院勤工儉學的學生。
因為要說人最多,各類人群最雜,環境最複雜的地方,就是南張街了。這裏有山民,有村民,有各個勢力的密探,有商販,有船工挑夫,也有單純來利濟醫院治病的病人。柳慧需要像正常人一樣區分她們,向他們推銷報紙,還要做得不引起人注意。這對正常人來說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是柳慧堅持了下來,並且做得不錯。
報攤並不是張春的產業,而是英國人控製的郵傳局租用的南張街街麵上的一個店麵。同時也開通了前往各大城市的郵路。
報攤隸屬於拖船埠郵傳局。負責人是一個叫做亨利的英國人。
因為出入農學院碧眼金發的白種人不少,所以亨利在南張街完全沒有在拖船埠那種另眼相加的突兀感,所以幹脆搬到南張街居住,日子過得還算閑適。
報攤的報紙除了武漢上海的報館出的新報紙以外,還有倫敦時報和每日電訊報。因為這兩份報紙是英文版,而且最少也是一個月前的消息,所以被亨利當成了一種文化宣誓和宣傳品列在報欄的最上方。
隻不過亨利沒想到,來買報紙的還真有。
張春、王琳娜、顧明、劉光利、蘭慧芳就是最常來的幾個人,有一些學生也會來買一張。
其中申報因為最符合大眾口味,賣得最好。
柳慧叫賣的就是申報中的內容,買報紙的大多是南張街的商戶和來往的客商。這些人多半會和柳慧說幾句,逗逗這個略顯得“羞澀”的少年。
張春和麗質都過來時,客商們有些會打招呼,有些隻是點點頭。大家對兩個人的出現已經習以為常了。
袁定國是在張春和麗質之前都站在報攤前了,幾個月來,袁定國消瘦了很多,留了胡子。拿著報紙的他陰沉著臉,目光在字裏行間掃視,冷峻得過分。
袁定國是認得柳慧的,不管柳慧做什麼打扮,他對柳慧都有著刻骨銘心的印象。隻是現在,他沒有了恐懼,整個人就像隱伏將要爆發的火山。
張春看了沉浸在自己情緒裏的袁定國一眼,手在倫敦時報麵前停了一下,還是拿了一份申報。
“賊人火拚,七十二人棄屍”
四月二十七日,廣州,黃興領導的起義失敗了,犧牲的人多半死在自己人手裏。申報是用官方的角度描寫了一場近乎荒唐的鬧劇,黃花崗七十二烈士是如此地壯烈,但是卻也死得如此地窩囊。
張春隻是掃了一眼,就折了起來。因為他早就知道了這樣的結局。
袁定國陰沉的眼睛抬起來,看見張春,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歎了口氣。把報紙放在了報攤上,走了。走得十分蕭索,仿佛老了幾十歲。
“來一份泰晤士報。”
一個嬌小的聲音傳來。這是顧明和女兒顧玥來了。
五歲的顧玥邁著兩條小短腿跑得飛快。小姑娘長得像父親,臉型略長,有著一種英氣。和她一起的小女孩就羞澀多了,雖然比顧玥要大,容貌也多了幾分柔美,這是胡登平的二女兒胡麗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