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歲的慕雪,一身嫩綠衣裙,手裏拿著才從街上買來的草編蛐蛐兒,彷徨無措的站在秦府大院中。
全府上下已經忙亂成了一團,都在四下裏慌慌忙忙地奔走。
自己這個嫡出四小姐,站在這裏仿佛是空氣一般,根本沒人理會她的存在。
完全不同於往日裏畢恭畢敬的環繞四周。
早上她出門的時候,家裏都還一切如常。這才一會兒子功夫就亂成一鍋粥,自己竟然也變成了透明人。
“四姑娘,你可算回來了,趕快到夫人屋裏來!”就在她不知所措,四處打望。
心裏還在盤算著找誰來問的時候,端著一盆熱水的劉媽媽從她身邊快步經過。
急急地衝她喊道,可那腳步卻一刻不停地向內院跑去。還未等她回答,劉媽媽便走的不見了影子。
還不待她反應過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母親房裏的二丫頭藍星就從內院衝出來一把拽起她,向內院奔去。
“到底出什麼事了,你們大家亂成這樣?連個理我的人都沒有,眼裏還有我這個小姐沒有?”慕雪生氣的邊跑邊問。
“四姑娘,夫人今上午突然不好了,咳了很多血。舊傷崩裂了,此刻已經昏死過去,怎麼都叫不醒,看樣子怕是熬不過了。
之前夫人咯血時,說想要見你,我們到處尋你,也尋你不著。就知道你又偷跑出去,到街上去逛。
我和秋月姐姐喊了多少個小斯上街上去尋你,半天也沒把你尋找。都把我們急死了,現在你可算是自己回來了。”在穿過中庭的石板路時,藍星連珠炮似的說。
慕雪隻覺得腦子嗡的一下,轟鳴不止,周身血液瞬間上湧,指尖冰涼,兩腿也不由自主的發軟,踉踉蹌蹌起來。
慕雪瞪大眼睛吼道:“你在瞎說什麼?母親雖然有時不時咳嗽的老毛病,但也不是什麼大病,怎麼會不好了?什麼叫熬不過今晚了?”
她稚嫩的聲音劃破了院子裏的忙亂,下人們都一時間被震住了,停下腳步朝她看來,但也隻是那一刻,不一會兒眾人又都一臉惋惜地照舊忙碌了起來。
“我的小祖宗,快些走吧,別發氣了。你看了就知道了。”藍星急急的催促,拽著她一路狂奔。
慌亂間慕雪腦中一片空白,竟然忘了提氣使出輕功。隻能任由著藍星拽住,穿過繁花綠蔭的庭院水榭,跑過雕梁畫棟的回門廊橋。
一口氣奔到將軍府內院正房射月閣。等奔到閣前時,兩人已經是上氣不接下氣,累得直喘。
可此時,她顧不得歇氣,一把甩開藍星,快步跑上台階衝進閣內,一路跑進了母親的臥室。
在煙紫色的淩絲幔帳後,她看到了母親蒼白的臉。
母親的嘴唇毫無血色,幹涸的微張著,嘴唇的表皮已經皸裂翹起,全然不似平時的瑩潤飽滿。額頭的發絲,已被汗水浸濕,一縷縷淩亂的貼在臉上。
她抓起母親的手,發現母親的手竟然變的幹瘦了許多,筋骨突出,已然沒有什麼肉感了。
那幹瘦的手摸著冰涼,隻有手心有一絲微微的熱氣。
慕雪真的不敢相信,那個端莊美麗、嚴厲又慈愛的母親,怎麼突然之間就病倒了!
前兩天母親還因為慕雪沒有好好練功,狠狠罵了她一頓。
去年冬天,還因為天冷慕雪不想練功,偷偷賣了一整盒的鐵蒺藜到街上買糖吃。結果被母親抓住,罰跪在射月閣裏兩個時辰。
印象中母親總是拿著她的藤條,讓自己到正房裏背書,過不了關就得挨打。
京城其他府第的嫡出小姐們,沒有一個像她這樣被生生母親嚴苛管教,過的如此淒慘的。
每次被罰,慕雪總是想著讓母親多生點病,少管自己些。
可現在,看著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母親。慕雪真地害怕極了,她根本從沒想過母親會得重病,有一天會離她而去。
她心中止不住地後悔,眼淚也不聽話地流了出來。小小的她真以為是自己把母親咒病了。
慕雪撲在母親身上哭喊著:“母親,母親,你醒醒啊,睜開眼睛看看我,我再也不淘氣了,不惹您生氣了!
我一定好好練功,好好背書,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我以後都認認真真聽你的話。嗚嗚嗚嗚,母親你快醒醒呀。”她用力搖動著母親,想把母親喚醒。
藍星趕忙過來攔住她:“四姑娘,你這樣搖晃夫人,她會更難受的。”
慕雪這才住手不搖了,握著母親的手,趴在母親身上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母親虛弱的哼了一聲。
“母親醒了,母親醒了,藍星、秋月快去喊大夫!”慕雪抓住母親的手大聲喊道。門外秋月馬上差人跑著去叫大夫,一刻也不敢耽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