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當我無數次以為日子終於要長久明媚下去的時候,天地總是倏然一暗。
遇見貝貝的前一年,我21歲,這年我興高采烈地從藝術學校畢業,盤算著我的周遊世界攝影計劃。畢業這天,我捧著畢業證書,第一個給程卓打電話:“卓,今年別忘了聚,其他兩位通知到位。”
其實,去年忘了聚,因為我在外地。但是,這麼重要的事,我怎麼可能忘記了呢?當然不是忘記了,忘記了隻是我發給程卓的托詞。我已經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話是事實。
“小餘已經告訴我,他給他叔說好,場地都為我們留了。”
“還得是他,最奉獻無私。”
“去年你不來,晟風也說有事,就我一個人無聊地催著你們赴約。我可記得當初可是你提起的,十年之約,結果就隻履行了四年。”
“當初我說什麼來著,誰不履行誰就是什麼?”
“小狗!”
“哈哈,你記憶真好!就你記得我這些糗事。喂,你說,當過小狗的人還會在乎不當小狗嗎?”我頗有些自嘲地調侃,聲音裏滿是虛假的笑意。
“我在乎,”我自問自答,隨即又補了一句,“除非你們都不在乎了。”
“能聚一次當然好,聚不到那就隨緣嘍,畢竟你和晟風都是大忙人,我可是善解人意的大好人。”
“程大廚師連說的話都這麼中聽,赴約那天我可要吃你做的拿手好菜哦。”
“年底,我就回來發展了,盡管來蹭吃蹭喝。我說啊,還是銀城最令人留戀。”
“你什麼時候去了外地???”我聲音拔高。
“前年啊,你讀大一的時候。”
“我怎麼不記得你對我說過?”
“你記性可不好。算了,反正我就要回來了,也不追究你神經大條。”
“為什麼我總覺得我們一直在一個城市呢?”
“我怎麼知道啊,難道你在做夢?”
“現在大白天的,可沒有白日夢,隻有夢想成真。你知道嗎?我今天可興奮了,順利拿到畢業證書,完成我初中時許下的夢想。”
“恭賀。”
我高興快樂,自然以為程卓和我一樣高興快樂。
我和程卓是發小,也是遠房親戚。他的外公和我的外公是表兄弟。小時候我倆經常在兩家長輩的壽宴上遇見,然後一塊兒玩耍,後來又一起讀小學和初中。我從沒想過我倆會因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鬧僵,反倒是我和晟風,我越在乎,關係越不順心意。
初二時,晟風轉學來到我和程卓的班級,他第一次站在講台上做自我介紹,三言兩語,眉眼疏離。
到了分配座位時,老師朝我看了一眼,不容我反對,便把新來的同學安排和我一桌。
我可是班級裏出了名的混世大魔頭,不學無術,獨霸一桌,就連程卓想和我同桌也不行。
剛好全班就隻有我這裏有一個空位置,晟風背著書包,清冷地朝我走來,我目光一滯,莫名心悸,隨即轉移視線,拍了拍前桌程卓的肩膀:“喂,遠房親戚,要不你坐後排來?”
程卓轉身,嬉皮笑臉地對我勾了勾手,我把耳朵附過去,隻聽他悄聲一句:“老師的命令不敢違抗哦。”似是為了懲罰我無數次拒絕他。
剛好晟風走到我桌邊,我朝裏挪了挪,假裝不在意地朝程卓輕哼一聲:“切!”
一節英語課,我聽得雲裏霧裏,倒是同桌晟風認真地做著筆記。
課下,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就響起程卓熱情的聲音:“同學你好,很高興認識你,我是你的前桌程卓。走,我帶你去認識新同學。”
程卓把晟風招呼去走廊裏和其他男同學認識,出門時不忘回頭嚇我:“嘿!發什麼呆呢!”
我從木愣中回過神,自問,剛才想什麼呢?
我也回答不上來。
我和晟風的關係一開始並不好,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氣場不合,我是那種比較大大咧咧的女孩,不喜歡和表情太認真的人相處。
但是程卓每次都把晟風拉上,我不滿地瞥了瞥程卓,依舊沒能阻止他。原本該是我和程卓玩耍在一堆,現在好了,我成了旁觀者。
每次體育課,我在一旁看著他們倆打乒乓球,後來又加入了小餘。
小餘成績和我一樣墊底,我們都坐在教室最後排,我經常做一些放肆大膽的行為,比如成績考差撕卷子,比如誰罵了我我就把他的課本全扔進垃圾桶,然而小餘更像個隱形人,不卑不亢,不被關注,但不知何時起,他和晟風竟然成了好朋友。
體育課上,晟風和小餘對打乒乓球。連打幾十回合,晟風終於落敗,然後換程卓,幾個回合後又換其他同學,連換了好幾個,小餘忽然成了我們班級的乒乓球戰神。戰無不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