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之前奏(1 / 1)

但定迷途在一個黑暗的森林;遇見豹、獅、母狼;詩人維吉爾的靈魂來救護他。

在去到大學的途中,我迷路了。

我迷失在黑森林中,它的荒野、嚴肅,和廣漠,令我害怕:不下於死的光臨。

在敘述我遇著救護人之前,且先把觸目驚心的景象說一番。

那黑色的森林,不是因為樹葉的茂密而遮蔽了陽光。它的土地是黑的,它所滋養的樹,樹幹是黑的,葉也是黑的。甚至於我透過枝葉的縫隙,看那太陽,那主的化身,仿佛也是黑的。總而言之,這是一座純黑的森林,它不似人間的土地。

我怎樣會走進那個森林之中,我自己也不清楚,隻知道我在昏昏欲睡的當兒,我就失掉了正道。

我打開了手機定位,結果它告訴我,我這裏是華盛頓的白宮?!我意識到它可能在忽悠我,因為這根本不可能。

我一邊看著手機一邊走,那小山的頂上已經披著了陽光,這是普照一切旅途的明燈。

不對,那分明是一頭敏捷的、五色斑斕的豹子,它渾身發出眩目的光。

它像深海中的鮟鱇,發出名為希望的光,引誘可憐的迷路者,進入它那名為絕望的血盆大口。

我汗毛倒立,那個惡魔,向我撲來。

它迅如閃電,轉瞬之間,就撲倒了我。

但我也從口袋掏出來M9,轉瞬之間對著豹子的胸口,清空了彈夾。

我將它翻過來,發現它美麗的皮毛上,多出數個小洞,但沒有血流出。

我從腰間抽出小刀,將它的皮毛割開,裏麵沒有內髒,隻有一堆不可名狀的散發著惡臭,和一個娃娃。

我將娃娃取出,它西裝革履,正氣凜然的背後用血寫著“議員先生” ①。

但定,不以為然的扔下娃娃,繼續向山頂去,他要從高處看去,有沒有人煙,就像賽勒斯·史密斯②一樣。

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隻獅子又出現了③,他似乎向著我衝過來,他的肚子餓極了,高抬他的頭,呼呼的口氣嚇煞人。同時還有一隻瘦瘦的母狼④,她似乎是饑不擇食的,而且已經有許多人受了她的災害。她的一雙眼睛盯著我,嚇得我全身發抖,於是我隻好放棄爬到山頂的企圖。

我好比那渴望著金錢的人,忽然受到一個失敗的打擊,而沉迷於痛哭悲哀的情境,我受到那隻母狼的壓迫,她一步一步地接近我,使我不得不退往那黑暗無光的森林。當我後退的時候,我看見一個人,他似乎是靜默了長久,因此不會說話一樣。在此荒山曠野,居然來了救星,我就叫道:“請你快來救我,不問你是什麼,一個影子也好,一個真人也好。”

但同時,我又把小刀,藏在身後。

他回答道:“我從前是人,現在不是人了。我的父母是倫巴第人,他們的國度是曼圖阿。我生於愷撒王朝,但是遲了一點,後來住在羅馬,受奧古斯都王的保護,那時還是異教流行。我是一個詩人,我歌吟真正的英雄,安奇塞斯的兒子,他從特洛亞城逃出來,因為那個雄壯的城已被希臘人燒掉了。但是你為什麼這樣驚慌失措,故人之子?為什麼不爬過這座明媚的山,這是一切幸福的源頭,故人之子?”

我想起來《神曲》,那是我的先祖,阿利蓋利·但丁創作的長詩,他是我們的驕傲。

我這才恍然發現,我今天的經曆和先祖多麼相似。

我於是我模仿先祖向他回答道:“那麼你就是維吉爾嗎?從你的嘴裏流出多麼美麗而和諧的詩句呀!你是眾詩人的火把,一切的光榮歸於你!我已經長久學習過,愛好過,研究過你的著作!你是我的老師,是我的模範,我從你學得些好詩句,因此使我有了一些聲名。……請你看那野獸,我後退的緣故就是為著她:著名的哲人,請你幫助我來反抗她,她使我的四肢血脈都顫動起來了!”

他看見我流淚,他答道:“假使你要離開這塊荒野的地方,你應當另尋一條小路;因為那隻母狼決不讓一個人經過那裏,除非把她殺掉,她的本性非常殘酷,肚子從來沒有飽足的時候,愈吃得多,反而愈加饑餓。和她勾結的野獸還多呢,而且是一天多一天……”

他們看上去馬上要撲上來了,我等不及了,搶了他的話:

“直等到那著名的獵狗出世,才能夠把他們一一殺盡呢。”

他也不惱,他說:“我明白你的選擇了。”

在一瞬間我來到了他的身邊,他一招手,一扇門憑空出現。

我感覺得到門後臨著苦惱的深淵,那裏麵有無窮無盡的悲聲哀音。

但我已沒有退路,我一腳踏進去,心中想著:“那個詩人,真的會引導我逃出這個森林和其他更壞的地方嗎;伴著我到達上帝的麵前嗎?”

他似乎讀懂了,我的意識,嘴唇微動。

我讀懂了,他的說的是不會,或者是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