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自習，還沒完全走到座位，葉一裳就感到成樹頭頂上有狂風驟雨。已經是夏季，葉一裳仍舊感覺到成樹眼神的冰冷。
葉一裳想先去陽台站一會兒，無奈上課鈴聲響起第一遍，葉一裳隻好走到座位上，裝作什麼也沒發生。
果然，葉一裳屁股剛坐定，成樹就開始氣急敗壞地發問：“籃球比賽的時候，我叫你來你不肯來，後來又走了是什麼意思？”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葉一裳翻開英語書的封麵。
“從比賽開始，你就在？你有沒有看到我投的三分球？”
這個問題也不好回答，葉一裳翻開英語書的第二頁。
“你看到我受傷了，你就不能關心一下？”
這個問題最不好回答，葉一裳翻開英語書的第三頁。
還有一個問題，成樹想問，但是他害怕聽到葉一裳的答案。
沉默在兩人之間彌漫，那是令人窒息而難堪的。
“我和你說話呢，你聽見沒有？”成樹猝然間氣得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他拍桌子這一下已經引起教室不少人的注意，陸續有同學開始往他們這邊看。
葉一裳從臉一直燒紅到耳根，見葉一裳還是不說話，成樹酸楚又卑微，聲音低了許多，“你聽到我了嗎？”成樹這句話讓葉一裳驚跳，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班上每一個同學都在朝他們這邊看。他真是什麼都敢說，什麼都敢做，不知道這樣子別人會怎麼想。她不願意在此時此刻與他糾纏，給別人徒增談資，如果老師知道了就完了，那爸爸也就知道了。葉一裳從座位上站起來，一言不發地往教室外走。
葉一裳的沉默和逃避更加刺傷了成樹。他坐在座位上眼睜睜看著她走遠，抓也抓不住，他永遠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任何努力都是徒勞的，怎麼做怎麼錯，越做越錯，他感覺她像雨天裏無數水汽堆積而成的煙，他捉不到她，卻包裹住了他，讓他失落，永遠走不到對岸。
“葉一裳，不要走！”
眼看著葉一裳的背影快消失在教室，成樹從座位上跳起來，單腳跳著去追。追到教室門口，見葉一裳轉身到樓梯間了。
成樹氣到極致，這一次說什麼也要追上他，就算隻剩一隻腳也要追上她。他大步地跳，覺得跳的速度不夠跑的快，另外一隻受傷的腳不自覺地沾到地上，忍著兩條腿快走，是一股鑽心的痛，被迫又單腳跳，心裏急得很，這該死的腿傷真不是時候，成樹恨不得能長出第三條腿來。
緊趕慢趕，終於在樓梯間看到葉一裳，葉一裳正在樓梯間躊躇不知道要往哪裏去好，這個時間是早讀的時間，去葉楓的辦公室肯定要解釋為什麼不在教室早讀，回教師宿舍怕碰見樓上的數學老師。
成樹站在高一點的樓梯上喊出來：“葉一裳，你等等我，我就問一句話。”
葉一裳見成樹追了上來，拔腿就想跑，成樹見葉一裳又想逃，完全不聽他在說什麼，單腳跳下台階，哪想到單腳本來重心就不穩，成樹身高又高，一隻腳跳台階更是不穩，才下一個台階，他整個人向台階下倒去，台階下的葉一裳隻看到成樹朝她這邊摔過來，整個人如黑雲壓頂倒在她身上，成樹的頭重重地磕在她的胸口，兩個人一起摔在了樓梯間的平麵上。
幸好學校為了安全，台階都不高，成樹隻聽到葉一裳低呼一聲，隻知道自己摔下來的時候不小心碰到她的身體，先是一股很淡的香味快速掠過，然後腦袋磕在一處異常柔軟的地方。
成樹聽到葉一裳的低呼，先不管自己的腳痛，驚慌失措地問：“你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你很疼？”
葉一裳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她渾身都疼，她今天剛好是例假的第一天，身體本來就不舒服，葉一裳來例假胸部都會脹痛，她自己碰都碰不得，剛才成樹那一撞，疼得她叫出聲來，她揉也不是，捂住也不是，兩隻手臂夾起來，剛好擋住她的胸，兩隻手掌捂住紅得仿佛要滴出血來的臉，耳朵也是像燙傷一樣的痛，那種在他麵前想要去死的心情又回來了。
成樹好像也意識到剛才自己的頭撞到了什麼，羞愧交加之下，生氣和憤怒的情緒早就飛走了，被打回了經常麵對葉一裳那種緊張和局促的原形，湊近她想要透過她遮住臉的手看她的表情，“你怎麼樣啊？你哭了？……你真的很疼？傷哪裏了？我看看……？不，不是，我是說帶你去看看，不是我看看，是醫生看看……哎呀，你不要哭嘛，你不要遮住你的臉，我問你呢。你怎麼老是不說話呢。”
成樹去掰葉一裳捂在臉上的手，他越要掰，葉一裳越用力，他又聞到剛才那股淡淡的香味，是從葉一裳的長發中散發出來的味道，成樹的臉更紅了，“我不看就是了，我帶你去看醫生吧，馬上去。”
一想到要去看醫生，成樹的臉更紅了，她傷在那裏，肯定是看個女醫生，可是看女醫生，自己是個男生，醫生肯定會問的啊，這要怎麼說啊，實話實說嗎？說他不小心撞到她那裏，還是用頭！這難道不讓人覺得奇怪嗎？她是流血了還是骨折了？這種怎麼治療啊？肯定需要錢，他必須趕緊回家拿錢，他要照顧她，可是，她女孩子家，傷在那裏，是纏紗布嗎？成樹腦袋裏馬上跳出一些畫麵，讓他更加臉紅心跳，成樹想抽自己幾個大耳光，這個時候腦子裏怎麼能出現這些畫麵，現在最重要的是她的傷。
葉一裳竭力想要忍住揉一揉的衝動，連連深呼吸了好幾口氣，那股又脹又痛的感覺才慢慢舒緩了下去，她抬頭看著成樹比自己還紅的臉，對自己說，冷靜，冷靜，冷靜，又深呼吸一口，對成樹說：“我不用看醫生，我回教師宿舍。”
成樹被葉一裳弄得莫名其妙，帶著疑問說出來：“回教師宿舍去幹什麼，你爸也是男的，他能看？”
葉一裳一下子意識到成樹在想什麼，紅著臉不知道該說什麼。成樹真的想左右開弓抽自己耳光子，趕緊解釋：“我的意思是你需要的是女醫生，你能懂我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