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整個營地被濃稠如墨的黑暗籠罩,寂靜得讓人發慌,隻有偶爾傳來的風聲,像是某種潛伏在黑暗中的野獸在低吟。
一個身影在這黑暗中若隱若現,他貓著腰,腳步輕得幾乎沒有一絲聲響,一點點摸進了營地。
那是掩浫,他的靴底碾碎炭渣的脆響時而驚得他渾身僵直。他貼著斷岩調息,直到熟悉沙鼠竄過沙土堆的窸窣聲傳來,才敢寬心繼續挪動。左手按著的岩壁殘留著餘溫——之前老莫的飛針曾在此炸開,難道那也是火雷?
他的眼睛在黑暗與即將熄滅的火堆裏努力地適應著,試圖捕捉到任何一絲有用的光亮。營地中的帳篷大多數已經收走了,隻剩下兩個被蠻熊踐踏毀壞的,帳篷矗立如同巨獸。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每一步都像是在試探著未知的危險。他伸手輕輕挑開一個外泄帳篷的門簾,裏麵漆黑一片,他摸索著進入,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可什麼也沒找到。
他走出帳篷,微微發愣的思索,之前他在躲在旁邊看了很久,包括天鷹幫的到來,還有馬賊去而複返卻依舊沒有找到藏寶圖,他在思索,到底在哪?
他終於還是拾起來一根燃燒的木棍,拿在手裏,焦土混著凝血的氣息刺得鼻腔發酸。
接著,他又走向下一個帳篷,依舊是一無所獲。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讓他的動作漸漸變得遲緩,眉頭也緊緊地皺成了一個川字。他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不是因為疲憊,而是因為內心那股越來越濃的失落感。
\"不該啊……\"掩浫的喉結上下滾動。他記得清楚,馬賊們沒有找到,而那後來的刀客也都沒有收獲。可翻遍方圓十丈的灰燼,連半片帶圖字的皮屑都沒有。
找遍了各處後,掩浫有些絕望地走到營地中央,緩緩坐在地上,看著那堆即將熄滅的篝火,火苗跳動了幾下,最終還是徹底熄滅,黑暗愈發深沉。
夜風卷著沙粒灌進領口,他頹然跌坐在尚有溫熱的火塘邊。火星在靴尖前明明滅滅。
掩浫機械地抓起把焦土,看砂礫從指縫漏成細線——就像去年在落日峽輸掉的那船金沙。
鐵護腕磕到岩塊,驚起隻食腐的夜梟。那畜生綠瞳裏映出他扭曲的臉,恍如西術老爺密室牆上掛著的儺戲麵具。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被地上一張破碎且被火燒過的蠻熊皮吸引。他心裏想著,即便弄不到別的,弄個皮子回去也好。
餘光盯著五步外那團黑影:被火燒卷了邊的蠻熊皮,像團腐爛的烏雲匍匐在沙地上。
刀尖挑開皮子的刹那,焦腥味撲麵,新鮮剝下的皮肉層還黏著脂肪。
他伸手去拿那張皮子,手指剛觸碰到皮子,就感覺到一股黏膩,那是新鮮皮子內側的血腥。
當他抖開皮子時,半幅泛黃的羊皮紙正嵌在暗紅的筋膜網中。黑漆繪製的河流被血漿浸透,在月光下泛出詭異的靛藍。
他的心猛地一緊,拎起來皮子,借著微弱的光,他看清了上麵的圖案——竟是半張藏寶圖!喜悅瞬間湧上心頭,他的眼睛瞪得滾圓,嘴角不受控製地上揚,雙手也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聖主佑我!\"掩浫的狂笑噎在喉頭變成嗚咽。
然而,這份喜悅還沒來得及在他心中完全綻放,突然,一股莫名的危機感從背後襲來,他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一根冰涼的絲線纏上脖頸。
掩浫的狂喜凝固成冰。那根比蛛絲更細的銀線正慢慢勒入喉結,寒氣順著脊背竄向四肢百骸。他聽見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響,像極了雪域商隊駝鈴上掛的冰淩相撞。
\"上次你往雪域送寒鐵時,可沒這般毛躁。\"身後的聲音帶著冰窟回響般的空洞。
掩浫的瞳孔猛地收縮——身後人袖口飄來的冰片香,正是雪域龍氏秘製的\"九竅還魂散\"味道。
羊皮紙剝離筋膜的黏連聲異常清晰。那人用戴著冰蠶絲手套的指尖輕彈皮卷:\"落日峽的礦脈圖加上星月渾天儀……\"
他突然輕笑,掩浫後頸的雪蠶絲驟然收緊,\"你猜西術老爺書房暗格裏,為何獨獨少了《雪山誌異》第三卷?\"
劇痛襲來的刹那,掩浫瞥見身後人腰間的鎏金錯銀囊。那是去年冬節他親手從一個同行的雪域刀客身上拿走的物品,此刻卻晃著半枚染血的玉玨——正是那名刀客臨死前所說的千金閣龍堂主從不離身的信物。
莫非此人就是——龍堂主!
火光忽然暗了下去,最後映入眼簾的,是那人靴尖沾著的沙粒,每顆都裹著層薄霜。
掩浫在他手下,毫無還手之力,隻能任由自己被控製,剛剛還充滿希望的眼神,此刻隻剩下無盡的驚恐與絕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