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該是開在枝頭絢爛的花兒,不必接受風吹雨打,如今卻到了這一步。
宋三郎吞咽著食物,心頭有些酸澀。
不該是這樣的,他的嬌嬌發愁該是掛在屋頂的紙鳶拿不下來,樹梢的果子吃不到,春雨過於纏綿誤了踏青的時候,冬雪不夠厚重耽誤了玩雪橇。
唯獨不該發愁生死攸關的事。
林家三百年從戎,隻留了這麼個獨苗,本不該有如今這個處境。
宋三郎心中憋著一口氣,為林嬌嬌,也為自己,還為江臨慘死的孩童,為皇位之下數不清的皚皚白骨。
他早已被逼到絕路,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什麼可失去了。
秋雨還在繼續,綿延不絕,夜色漸濃,越發冷了。
林嬌嬌吃過飯,把被褥丟到貴妃榻上,然後衝向自己的床榻,踢掉鞋子,拉下床簾,動作一氣嗬成。
宋三郎端著碗走過去,繞過屏風,隻看到東倒西歪的兩隻鞋。
他看看臨窗的貴妃榻,再看床榻,不由搖了搖頭。
將剩下的食物吃完,他用桌椅板凳將門窗堵住,鋪好被褥,枕著長刀閉目養神。
臨窗還是冷的,他迷迷糊糊睡著,又很快醒來。
重新燃了一爐炭放在屋子裏,又將窗戶開了一條小縫。雨越發大了,聲音有些惱人。宋三郎盯著貴妃榻,越看越不順眼,幹脆撈起被子,徑直走到屏風後。
掀開床簾,借著微弱燭光,一時間他竟看不出被子下麵蜷縮著的人,哪邊才是腦袋。
他伸
手試探性戳了戳,回憶起年幼時跟著莊子裏的老農擺弄蠶繭的感覺。
他幹脆連人帶被子抱起來,往床裏麵放了放,將自己的被子抖開,一角蓋在‘蠶蛹’上,而後合衣躺了進去。
剛躺下,宋三郎便睡著了,連燭火都沒來得及熄滅。
不知過了多久,他猛地睜眼,發現懷裏多了一隻冰涼的手。
“……”好懸沒把人丟出去。
“嬌嬌?林嬌娘?”宋三郎低聲喊,回應他的是一動不動的‘蠶蛹’。他掀開床簾,發現蠟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燃盡。暗夜沉寂,雨停了,他的一顆心卻鼓噪起來。
他自殺戮中歸來,心頭憋著一口氣,腦中繃著一根弦。捏著冰涼的手腕,那根弦忽然鬆懈了。
他順著腕骨摸索,觸碰到了一片裏衣,隔著裏衣仍舊摸索,總算找到了林嬌嬌的腦袋。
她蜷曲著,胳膊冷冰冰的,觸一觸鼻息,也就隻有呼出來的氣是熱乎的。
一時間,宋三郎心中好氣又好笑。
笑她這蠶蛹一般的睡覺方式,氣這冰窟窿一樣的被窩,那麼厚的被子,真不知道是怎麼沒暖熱的。
他扯開衣襟,把人撈到懷裏,將她的手拉到心口處,動作間隔著裏衣觸碰到了肩頭的傷疤。傷口已經長好,但仍舊凸凹不平。
拜大皇子季風所賜的傷。
宋三郎開始認真思考送季風歸西的事情。他是個記仇的,宋家的仇,林家的仇,嬌嬌的仇。
男子炙熱的體溫漸漸將溫涼的
身體暖熱,林嬌嬌剛開始覺得冷,後來四肢暖了,又覺得熱,睡夢中她試圖涼快一些,直接踢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