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我一心想要走向遠方,至今卻仍在故鄉流浪!
這裏的大地波瀾不驚,一片沉寂,大地上的祖祖輩輩螻蟻一般,生的生,死的死。他們完全沉醉在自己的山坳裏,活著也在土裏活著,死了也在土裏死去。填飽肚子是他們一生的事業!春耕秋收,像燕春回秋歸一樣自然。不過,正因生如螻蟻,反而才得以生生不息!
這片至今還生生不息的大地活像一個巨大的搖籃,四周有山脈是它結實的籃邊,自然的神力讓它呈南北方向橫放。南邊稍高,倒像是給孩子墊的枕頭。一條深溝從中間穿過,大概是一個孩子陷入了厚厚的、軟軟的棉被所壓出的輪廓。睡在這裏邊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於是我的祖上在路過這兒的時候停下了腳步,從哪裏來因不重要已無從知曉,重要的是從一到八,再從三到更多,從此繁衍開來。順著河流的走向,現在能看到的是沿山腳還算開闊的黃土地上築起的一座座院落,參差不齊,密密的分布著。一條寬闊的土路穿過村莊,把這兒和外界聯係了起來。但隻有逢年過節的時候這條路上才會有陌生的麵孔出現,給在路邊閑聊的人多些揣測的機會,閑聊的話題。要在平時,這裏幾乎不與外界往來,人們都奔波於家與地,家與溝底之間。這,又是兒時的記憶了。
流浪中的我用時間串起了一串記憶,記憶中全是形形色色的女人,男人反倒成了她們的陪襯。這些人或她們的故事都曾出現在我的生命走向廣闊的時候,她們的種種影響了我,溫暖了我,激勵了我。現在,我隻願我的生命走向縱深,縱深處也還不知會有哪個女人闖進來,留在下一段記憶裏,我惟願此刻記住她們。把這些生如螻蟻的她們擺上祭壇,用我的文字祭奠,祭奠走遠的她們,祭奠走向她們的我和我們。因為我聽梁曉聲先生說用文字祭奠,是最長久的祭奠,他這麼認為,也這麼做了。我也這麼認為,我也想要這麼去做。這是當我突然有一天發現我和她們一樣的時候,又覺得似乎曾經也不一樣的時候,故事就這麼開始了……
我的祖上曾經也出過老爺,這是我對我從哪裏來聽到的最古老的答案。老到那個老爺的孫子現在還活著,最大的也就八十多歲,老到如果那個老爺還活著,也可能還沒兩百歲。曾經我為我的祖上也闊過有過阿Q式的自我安慰,這些也都隨著歲月消散了,如今看著風雨侵蝕下斑駁的土崖,以及土崖下漸漸坍塌的窯洞,好像那些故事又重新生長出來了:那裏麵曾住著算計出路的新婦,因不能生養而像男人一樣走向田地勞作的女人,吊在崖上等待丈夫懲罰的、晚年坐在窯邊等太陽的……全是各種各樣的女人,掙紮的、逆來順受的、等待的,不管怎樣的選擇,最終都終結在了這片土地上,亦如我最後的終結!